碗一推,转身就往外走。
孟苏州追出来,在她前面左挡右挡,觍着脸赔礼道歉。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说了,你好歹再吃几口。一碗饺子八毛钱,你三个都没吃到。”
小芳赌气坐回桌子。饺子是吃不下了,但话要说清楚。
“孟苏州你打什么主意呢?我才跟你约会两次,你就想七想八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那么贱哪?”
孟苏州被一句句问得面红耳赤。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现在只拿你当普通朋友,还不是男朋友。我小芳对男朋友是有要求的,你考验都还没通过呢,明白吗?你如果这样,那我们普通朋友都别做了。”
孟苏州大气都不敢出,嘴里包着饺子只管点头。
小芳将自己的饺子碗也推给孟苏州:“你把两碗都吃了吧,我不吃了。”
孟苏州可怜巴巴地劝说:“你别生气了,我不提租房的事了,行吗?”
“我不生气了。你吃吧,我回宿舍休息一下。”虽然小芳已经没了兴致,但还是轻声安抚了一下孟苏州。
小芳从面馆出来,好巧不巧,刚走到厂门口就遇到韩青阳和韩秋燕姐弟。
是在西北地区来说确实算是新鲜事。竞聘,顾名思义就是竞争上岗,优胜劣汰。这样做一是让才能明朗化,是不是有管理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二来考验一个人的勇气和口才,还有智慧。我们可以请省外贸公司帮忙联系一下,将选出来的人送到浙江那边去学习半个月,回来保准就是一员得力干将!”
“看来,今晚叫你来是叫对了!”方文贺拿酒杯跟吕蒙碰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问,“既然有这样的好点子,在班子会上你为啥一句话不讲?说,你跟你哥耍什么花花肠子?”
吕蒙狡黠地看了一眼方海,对方文贺说:“好我的厂长哥哎,刚才你也说啦,新鲜事,对吧?咱们江城屁大一点地方,做啥都讲人情关系,我若在会上把这一说,你一高兴一拍板,结果你猜会怎样?”
方海一口接过来,替他分析道:“一是领导知道你织绸管理缺人,赶紧塞个人来,你不要也得要;二是厂里想走后门、整天琢磨大小当个官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天天来磨你,假装报名竞聘,实际就是调岗。到时候,所谓竞聘就成形式了。”
“嗐,你俩这一唱一和的!原来你们早就心中有数了……”
方文贺虽然感觉被俩孩子戏耍了,心里还是很高兴。
“咱们厂,厂办各科室和做车间管理的,就这短短几年,靠各种关系塞进来多少人了?眼下九十多个了吧?哪个领导跟你方厂长提前沟通过?等织绸车间和缫丝二车间一开,还会给厂里塞上至少十个人,信不信?”吕蒙苦笑道。
提到厂里这些人事,方文贺看着手里的酒,心里沉甸甸的,不禁愤然:“我们厂需要那么多管理干部吗?说是劳动局人事招工招干,这能招干进咱们厂的,哪个不是凭借各路神仙大显神通了的!能力?哼,他们才不管这个,能力在人情关系中算什么?
个圈,优雅地驰骋而去。
小芳怔怔地看着韩青阳远去的背影,良久,心里渐渐舒缓过来。
5.保持纯真的革命友谊
国庆节前后两个月时间,江城缫丝厂陆陆续续招进四百多人,劳动局组织抽调的技术标兵将这些新人分八组八批次进行专业技术培训,计划赶在次年元月份增设的新生产线全面投产前能够上岗。
为了把织绸车间做起来,方文贺已经连续在车间待了好些天了。这一天累得够呛,晚上邀吕蒙来家喝酒,又把方海叫回来。
方海给他俩炸了一盘花生米,拍了一盘黄瓜。
方文贺想找一个吃苦耐劳又有钻研创新精神的人来专门负责织绸。和厂里支部班子一起讨论了好多次,大家都建议外聘,从省内外其他织绸厂家找一个懂技术懂市场的人过来。但外聘也好,引进人才也罢,说起来容易,实际去挖就很难了。眼看机器设备很快就要运回来了,车间负责人还迟迟落实不了。
吕蒙建议说:“既然外聘不好搞,不如织绸车间的负责人就从现在各车间班组干部、生产标兵中来找,采取自己报名、公开竞聘的方式挑选。”
“竞聘?这倒是新鲜词!”方文贺来了兴致。
“这还新鲜?我上学的时候就听说了。”方海听了在一旁窃笑,“我爸孤陋寡闻,真该出去再学学。”
吕蒙举杯,跟方文贺笑着说:“小海说得对,不新鲜了,这种竞聘在广东、浙江、苏州一带工业发达的地区早就有了,只这时候劳资科那边已经收到包括夏莉莉在内的五个人的竞聘申请。方文贺决定从中选出一个车间主任,一个副主任。竞聘会召开之际,他去邀请了县里几家国营厂的厂长到场来帮助甄选。
夏莉莉的竞聘申请方文贺粗略浏览了一下,他认为不算最好,但她的生产管理方案却新颖又有见地。至于能不能在竞聘中获胜,还要看她临场应变的能力。他不怀疑夏莉莉的能力,夏莉莉在缫丝车间就是标兵,比其他女工年长,非常会照顾别人,又会团结班组力量。只是,想到那天儿子说的话,想到每次夏莉莉看他时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他竟有点害怕去探究这个女子竞聘的真正意图。
他很清楚,自己不仅不能在夏莉莉竞聘的事上私下帮忙,甚至可能还会投反对票。因为他并不想在工作中掺杂私人情感,或者说他讨厌把简单的工作关系变得复杂,更讨厌别人说他优亲厚友。
其实夏莉莉竞聘的文字资料是请方海帮着一起做的。她找到方海的时候,方海很直白地问过她:“你自认为有没有能力管理好这个车间?你为什么而竞聘?”夏莉莉心情很复杂,她对织绸一点不懂,但她每每在车间、在厂院看到方文贺匆匆赶路的身影,看到他紧蹙的眉头,看到他日渐消瘦的身形,就忍不住想要替他分忧,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因此她渴望自己能懂得更多一些,进步得更快一些,这样能与他并肩……“我……我想管理四五十个人应该没问题。织绸我不懂,但我能学!我也想咱们厂越来越好,能生产更多的产品……”夏莉莉结结巴巴地说。
“热爱!只要你热爱这个厂,你就有自信!”方海点拨她,“以前我们班上那些女同学,一发狠就变优秀,我估计你也是这前两天总务科找我,说要求扩建办公区,现在办公室不够用了。
哼!你早上到那些办公室去看看,有多少人在干正事?不是跷着二郎腿闲谝的,就是捧着茶杯看报纸的……”
“行政机关这种现象很普遍。”方海开解父亲说,“咱们这些企业单位体制就这样,横竖还是吃大锅饭那一套,也不仅仅是缫丝厂。我还听说,某单位有点资历的老职工,一年到头在岗位上见不到人,只有逢年过节单位发福利了才能见着面!更有离奇的,直接办个病休在家,工资还每月领着……话说回来,这些歪风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纠正的。几个做厂长的有精力耗在这上头?
只能说让厂办严要求,开会的时候多点拨点拨,慢慢来!”
方文贺苦笑,说回正题,又仔细交代吕蒙:“织绸车间的这事就不上会了。方海,你等会儿就帮我草拟个竞聘通知,我改好后明天直接让劳资科贴出去,到时候我们就等着有人来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