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朔七是赵乐游的生辰日,她有一件喜事要告诉相公。
说起来,这是她嫁给向榆的第三年,肚子终于有了动静。
婆母和大姑姐这两年总念叨她生不出娃,昨天还说要把江南的表姑娘接过来,给相公纳妾。
赵乐游可不愿意同人分享相公,满肚子的牢骚无处宣泄。
向榆是大理寺的寺丞,忙起来三五天不见人影,两人成亲后毫无沟通,甜言蜜语是半句话都没有。
若非他夜里回来,无论多晚都要把她弄醒,那方面的欲求从来不减……赵乐游真就觉得自己是嫁给了一块榆木。
可即便如此,向榆这样的人洁身自好,正直清白,从不留恋烟花之地,也曾答应过她,不会纳妾。
后宅的日子再难,赵乐游觉得只要她守着相公,有一方小天地,那日子便有盼头。
从药庐走出来的赵乐游,身着一件浅杏绣柳鹊的对襟长衫,婀娜蹁跹,她抬头望向天空,有光落在她清丽雅柔的脸上,上扬的眉眼总带着浅浅笑意,鼻尖秀丽,唇如花瓣,丰润秀气。
她素手轻抬,按于小腹,朝丫鬟燕儿嘱咐。
“此事先不要和府上说,我想让相公第一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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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向府,赵乐游如往常一般先睡午觉,在婆母拜佛前清理神台,毕恭毕敬地候着,到了晚间,她要给婆母和大姑姐布菜,期间无论她们怎么嘲讽,她都一声不吭,逆来顺受。
忙完这些,她才能回厨房用膳。
没什么胃口,赵乐游简单吃了点,就拿着装好饭菜的食盒,出门给相公送晚饭。
冬日的夜凄寒风啸,裹挟着细雨,大理寺外的两座石像被雨淋出一层银光,从沿路的砖石蔓出,犹如一头将要吞噬天地的凶兽。
一如赵乐游此时的心情,这是她第一次给相公送饭,看到的却是相公体贴地搀扶另一位姑娘的画面。
——难道她就是那位表姑娘?她竟已经到了都城,那他们……是哪种关系呢?
向榆又何曾体贴过她?除了在床上的亲近,平日里两人就连小手都没牵过!
再者说了,向榆还经常把她弄疼,一点也不温柔!
赵乐游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很想冲上去质问,可她胆小、举步维艰,首先想的是逃避,再给相公找理由开脱,可,仅有的理智告诉她,这一次,如果她再选择逃避,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此刻的她正在经历十分残酷的内心斗争,身上冒起虚汗,一颗心仿佛被尖弦割着,离门口几步路的距离,赵乐游觉得自己仿佛立在没有支点的悬崖,四周皆是无底深渊。
只要一步,便能叫她万劫不复。
忽然,赵乐游摸了摸肚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从伞下快步跑了出去,立在向榆十步远的地方,提气喊了声:“相公。”
向榆没听见。
赵乐游涨红了脸,再次鼓足勇气喊道:“相公。”
向榆依旧没反应,倒是他身侧的姑娘停了下,转过头来,然后朝向榆说了句话,他才回头看到自己的娘子,衣裳单薄,正淋着雨站在不远处。
“相公……”
赵乐游的眸光又升出了一丝希望。
但很快,这丝希望就被浇灭了。
因为,向榆冷漠地回头,只是看了一眼,便搀扶着怀中的姑娘进了衙门。
——他为何可以这般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