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轻轻咳嗽了几声,胳膊捅了捅孟珏,示意孟珏看霍成君。
孟珏看到霍成君,脚步停了下来。
刘病已低声说:“她看了你半天了,大过节的,过去说句话吧!至少问个好。”
孟珏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向霍成君走去,“你来看灯?”
霍成君点了点头,“你也来看灯?”
刘病已无语望天,一个问的是废话,一个答的更是废话,两个聪明人都成了傻子,幸亏他这辈子是没有“福分”享受此等暧昧,不必做傻子。
寒暄话说完,气氛有些尴尬,孟珏不说话,霍成君也不说话,刘病已沉默地看看孟珏,再瞅瞅霍成君。
他们三人,孟珏丰神飘洒,刘病已器宇轩昂,霍成君虽荆钗布裙,却难掩国色天香,三人当街而立,惹得路人纷纷回头。
孟珏向霍成君拱手为礼,想要告辞。
霍成君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孟珏单独相处,心内哀伤,想要说话,却只嘴唇微动了动,又低下了头。
刘病已赶在孟珏开口前,说道:“既然偶遇,不如一起逛街看灯吧!”
霍成君默默点了下头,孟珏盯了眼刘病已,未出声。
刘病已呵呵笑着,“霍小姐,请。”
三个关系复杂的人一起赏起了灯。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彼此间的话却更少了。
刘病已有意无意间放慢了脚步,让霍成君和孟珏并肩同行,自己赏灯兼赏人。
霍成君本来走在外侧,在人海中,有时会被人撞到。孟珏不留痕迹地换到了外侧,替她挡去了人潮。
各种灯,样式各异。大的如人高低,小的不过拳头大小,有的用上好冰绢制成,有的用羊皮制成。
霍成君心神恍惚,并未真正留意身侧头顶的灯。有的灯垂得很低,她会未弯腰地走过,有的灯探到路中,她会忘记闪避,孟珏总是在她即将撞到灯的刹那,帮她把灯挡开,或轻轻拽她一把。
他的心比寒铁还坚硬冷酷,他的举动却总是这般温和体贴。霍成君忽然想大叫,又想大哭,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她有太多“为什么”要问他,可是问了又如何?今夜别后,她会
成为另一个人,如果他是霍氏的敌人,那么就会是她的敌人。问了又能如何?
今夜是最后一次了!
遗忘过去,不去想将来,再在今夜活一次,就如他和她初相逢,一切恩怨都没有,有的只是对美好的憧憬。
霍成君笑指着头顶的一个团状灯,“孟珏,这个灯叫什么?”
孟珏看了眼,“玉栅小球灯。”
“那个像牌楼一样的呢?”
“天王灯。”
“那个像绣球的呢?绣球灯?”
“它虽然形似绣球,但你看它每一块的花纹如龟纹,民间叫它龟纹灯,象征长寿。先帝六十岁那年的上元节,有人进献给先帝一个巨大的龟纹灯,灯内可以放置一百零八盏油灯,点燃后,十里之外都可见。”
“竟有如此大的灯?不知道今天晚上最大的灯有多大?”
……
霍成君的举止一如天真少女,走在心上人的身侧,徜徉在花灯的梦般美丽中,娇笑戏语下是一颗忐忑女儿心。
所有经过的路人都对他们投以艳羡的眼光,好一对神仙眷侣。
在所有人羡慕的视线中,霍成君觉得似乎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人真实地走在她身畔,他温润的声音真实地响在她耳畔,他偶尔也会因她点评灯的戏语会意而笑。
老天对她并不仁慈,可是它慷慨地将今夜赐给了她。
至少,今夜,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