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内的花草长得十分喜人,几丛迎春花开得十分好,淡淡鹅黄,临风自舞,一株杏花也含羞带怯地吐露了几缕芳蕊。
刘弗陵看云歌已经凑到跟前去看,遂对四月摆了摆手,“就在外面吧!”
宦官闻言忙铺了雀翎毡,展了湘妃席,燃起金兽炉,安好坐榻。一切安置妥当后,悄悄退了下去。
刘弗陵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刘贺仍未出来。刘弗陵未露不悦,品茶、赏花、静等。
云歌在花坛前转了几个圈子,却是不耐烦起来,跑到窗前敲窗户。
红衣推开窗户,笑敲了一下云歌的手,无奈地指指榻上。
刘贺竟然还在榻上,听到声音,不满地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
云歌询问地看向刘弗陵,刘弗陵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再等一等。
云歌皱了皱眉,顺手拎起窗下浇花的水壶,隔窗泼向大公子。
红衣掩嘴,四月瞪目,大公子惨叫着,腾地一下就掀开被子跳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看向窗外,云歌也气冲冲地瞪着他。
刘贺看到云歌,呆了一下,泄了气,招手叫红衣给他拿衣服。
他胡乱洗漱了一下,随意披上外袍,就出屋向刘弗陵磕头行礼。
刘弗陵让他起身,又赐坐。刘贺也未多谦让,坐到刘弗陵对面,接过红衣端上来的浓茶,先大灌了一口,看向云歌:“你怎么在这里?”
云歌讥嘲,“我在宫里住了很长日子了,你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别在那里装糊涂!”
刘贺头疼地揉太阳穴,“我只知道有个宫女闹得众人心慌,哪里能想到宫女就是你?老三,他……唉!我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情。陛下让臣回昌邑吧!”
刘贺说话时,双眸清亮,和昨天判若两人。
刘弗陵问:“贺奴玩够了?”
刘贺苦笑:“让陛下见笑了。”
云歌听到刘弗陵叫刘贺“贺奴”,问道:“为什么你叫贺奴?”
刘贺尴尬地笑:“不就是个小名吗?哪里有为什么。”
云歌知道刘弗陵可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遂侧头看向于安,“于安,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舞刀吗?”
于安轻咳了两声,“王上小时生得十分俊美,卫太子殿下见了王上,赞说‘宋玉不如’。传闻宋玉小名叫‘玉奴’,宫里妃嫔就笑称王上为‘玉奴’,王上很不乐意,抱怨说‘太子千岁说了,玉奴不如我美丽’,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众人大笑。当时先皇也在,嬉笑地说‘贺儿的话有理,可不能让玉奴沾了我家贺奴的光’,从此后,大家都呼王上为‘贺奴’。当时陛下还未出生,只怕陛下也是第一次听闻王上小名的由来。”
往事历历犹在目,却已沧海桑田,人事几换。
刘贺似笑非笑,凝视着茶釜上升起的袅袅烟雾。
刘弗陵也是怔怔出神。他两三岁时,太子和父皇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到太子死后,父皇越发阴沉,几乎从没有听到父皇的笑声。此时听于安道来,刘弗陵只觉陌生。
云歌牵着四月和红衣的手,向殿外行去,“我带你们去别的宫殿转转。”
四月和红衣频频回头看刘贺,刘贺没什么表情,她们只能被云歌半拖半哄地带出了宫殿。于安也安静退到了殿外,掩上了殿门。
刘弗陵起身走了几步,站在了半开的杏花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多少年前?”
“五年前,陛下十六岁时,臣在甘泉宫第一次得见圣颜。”那一年,他失去了二弟,他永不可能忘记。
刘弗陵微笑,“我却记得是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你正躲在这株杏树上偷吃杏子。”
刘贺惊讶地思索,猛地从席上跳起,“你……你是那个叫我‘哥哥’,问我要杏子吃的小孩?”
刘弗陵微笑:“十七年没见,你竟然还把我当作迷路的少爷公子。我却已经知道你是刘贺,你输了。”
刘贺呆呆望着刘弗陵,一脸不可思议。
当年卫太子薨,先皇已近七十,嫡位仍虚悬,所有皇子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父王——昌邑哀王刘髆。
先皇寿辰,下诏令所有皇子进京贺寿,各位皇子也纷纷带了最中意的儿子。因为彼此都知道,皇位不仅仅是传给皇子,将来还是传给皇孙。如果有武帝中意的皇孙,自己的希望自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