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梦道长在一阵阵无法忍受的咳嗽声中悠悠醒来、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似乎被地上冰冷的岩石给冻着了,多梦道长一惊之下,双手往地上一撑,就要借力一跃而起。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身里,多梦道长发现自己非但没有站起来,反而掉了个头、脸面朝下,跌了个嘴啃泥。
“啊,啊……”痛呼声中,多梦道长又用双手撑起身子,稍稍抬起了头,嘴里就“噗噗”地掉下了两颗断裂的门牙,那血一下子就糊了个满嘴满唇。
多梦道长不由得又是痛呼出声,不由有些头昏脑涨的又是一甩头,一下子竟然撞上了个什么坚硬的、很有棱角的东西。一时间又是眼冒金星、头破血流。可这一下子多梦道长竟然好像清醒了点儿似的,发现自己的眼前是有一块巨大的山石。再定睛一看,那山石下面赫然压着一双断裂的人腿,只有大约两寸长的部分露在那山石下沿的外面。
幽暗的光景里,那成不规则断裂状的、锋利的骨尖似乎正闪烁着丝丝淡蓝色的磷光,那红色的血肉、青黑色的经络血管以及那断口处的骨头碎屑和正往外咕咕地冒着、还隐约散发着些许丝丝热气的红色血水,无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那是谁的双腿。
下身的剧痛终于姗姗来迟似的传来,痛彻心扉地如同有什么厉害的恶鬼正在撕扯着的他的灵魂。
“啊……不,不……”多梦道长痛嚎着大声惨叫。是啊,这是多少年了,自己都有些不记得自己上次因兵败被几方人马追杀的惨状了,那些日子虽过得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可自己也没有断胳膊少腿儿的啊,只不过是前胸后背被砍了很多刀,浑身鲜血淋漓,看上去吓唬人而已。
“不,不。我是堂堂结丹境巅峰修士,是这个世界多少年了都难得一见的真正的修真者,我是唯一的,啊,哈哈……谁都不能伤害我,我是这天下人间第一人,哈哈……”多梦道长癫狂了,一边大叫一边甩动着自己须发皆白的头颅,目露凶光,借着洞内那还在半空中微微沉浮着的避水珠所散发出的幽幽光芒,四下打量着。
一根桃木做成的发簪从头上被甩飞了出去,原本绾着道结的头发一下子散乱开来。
“是谁,是谁伤害了我?谁,谁啊?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不远处的供着那美猴王石像的高台下面,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散落着几个人,仰面躺着的或俯身伏着的还有侧身微微卷着身体的,正是那无名、无花、柳家小姐柳思思和那个什么知州大人的公子,他们都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哦……呃,呃……”多梦道长奋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就要朝那处爬去。说来也是奇怪,如此大的响动,那靠着洞内石壁、安放在那高台上的美猴王石像竟然没有被震落摔下。
多梦道长仿若在地上艰难游动的一条快死的鱼,勉强拖着断腿往前猛的一下子移动了大约半步远,身后双腿断裂的伤口处“噗噗”两声清响,在这一片幽静的洞内听起来却是如同那初春的雷鸣,从断开的那双腿膝盖下方,一下子如射箭一般喷出两股鲜红的热血。
“啊……”多梦道长撑着身体的双手一软,人就痛得在地上打滚。
“不,不,金丹之力,给我出,出来……”痛极之下,多梦道长一边翻滚着,一边试图运转自己的真元力,可是自己体内的那颗百十年来深山苦修炼成的体内道家金丹,虽然还有微弱的丝丝金光流转,可整体却已是呈现出暗淡的死灰色。
“多雨,多雨,你这个贼子,老贼,是你害我,你害我啊……”多梦道长嚎叫着、胡乱滚动着。突然后背被什么东西一阻隔,顿了一下,伸手就胡乱地抓了过去。只觉得手中是抓到了一把黏糊糊的散乱的东西,抓过来就侧过头看去,竟然是一把散发着阵阵腥臭味的肠子。
“啊……呃,呃……”多梦道长一惊之下,斜躺在地上、反手就要把这肮脏的东西摔出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力拉扯了起来,只听“啪嗒”一声,一大团白的红的黑的青的紫的内脏被砸到了另一侧的乱石上,顿时七零八落地四散开来,阵阵腥臭味散发在沉闷幽暗狭窄的空间里。
借着这一扯一摔之力,多梦道长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嚎中竟然翻转过身来。只见原本隔阻着自己后背的尽然是自己刚才痛骂的多雨老贼。
多雨道长正躺在那地上,头颅侧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睁得滚圆,正盯着翻转过身来的多梦道长。
“呕,呕……”多梦道长从那多雨道长右侧腰部以上直达肩部的巨大创口,看见了一个内里空空如野的胸腔腹腔,终于彻底知晓了自己刚刚拉扯着摔出去的是什么,忍不住就干呕起来:“……呕……呵,呵,呵呵,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哈哈……死得好啊……呕……”
“呵呵……,呵……”多梦道长又吐又笑了半晌,胸腹起伏间,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呵呵”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呵呵”地笑还是在“呵,呵”地喘着气。
“你,你就这样死了啊。哈哈……”多梦道长大声狂笑着、泪如雨下:“哈哈哈哈……太便宜你了,太便宜你了啊……”
多梦道长斜趴在地上,右手在地上一顿乱摸,竟然摸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左手用尽浑身力气扒拉着趴到了多雨道长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喊着:“太便宜你了啊,我要你粉身碎骨啊……哈哈哈,啊哈哈……”
多梦道长抓着石头的右手,尽力举起,劈手就朝着多雨道长的头脸,胡乱的狂砸了起来,嘴里的哭喊声由高渐低渐止渐无声。幽暗的洞内开始回响起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后渐渐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石头砸在肉身上和那骨头上发出的或沉闷的钝响声或咯咯吱吱的脆响声。
空气中,一股新鲜碎肉的味道渐渐的弥散开来,和那本就越来越污浊的空气中的浓浓的腥臭味逐渐交融在了一起……
“呕……咳咳……”高台下传来了阵阵呕吐和咳嗽声,原本伏倒在那供着石猴像的高台下的何伟成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就要爬起身,哪知道这猛一呼吸之下,竟然是一大股满嘴满胸间的腥臭的血腥味,顿时就呕吐了起来。可是胸腹间的一阵阵翻涌过后,何伟成却是什么也没有吐得出来,只是吐得一地的酸水。
是啊,从早上和柳家小姐在那凉亭里,两个人只顾着那风花雪月的事了,还什么都没有吃上一口呢。昨儿个晚上,在这山间,又是带着柳小姐和那马家少爷几个人一起在这山间的一处水边搞那野炊的,自己和那马少爷俩人,尽是只顾着喝酒了,其他几乎是什么吃食也没有动哪怕一筷子。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马少爷带来的酒还真是不错,看来能和自己带来的那贡酒有得一比了,这马家看来真不愧是这海城的第一有钱人家,这么多年来,七七八八的生意看来是赚了不少钱啊。
何伟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在那石像下方干呕了好一阵子,直到满嘴苦味,想来是把那肝胆给呕吐破了,这才不断地喘着气爬起身。只听见有一声声砸着什么东西的声音传来,不由得抬眼、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在那避水珠幽幽的灵光下,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何伟成一时看不真切,不由眯了眯自己被灰尘浸染得很是干涩的双眼,抬手抹了把因呕吐出来的眼泪水,看见了自己近处还躺着的几个人。尤其是那柳小姐,正微卷着身体侧躺在那冰冷的地上,不由得就是心里一阵怜惜,抬步就走了过去,边走边不停地用右手在鼻间扇着风。
何伟成走到柳小姐身旁,蹲下身子,嘴里一边轻声细语的喊着柳小姐、柳小姐,一边心想着自己这次总算还好、还算幸运,大难不死啊,那体内原本被那该死的多雨牛鼻子老道下的什么破禁制玩意儿,这会儿似乎也解开了,自己能起身走动,感觉不到原来的那种痛处了。虽然自己好像还是被困在了这水帘洞中,但想来父亲很快就会带人来救自己的。毕竟那马夫阿旺不见了自己,肯定是要找寻的。找寻不到的话,肯定就会给父亲报讯的。如果他蠢笨得连这些都不懂得,这次出去了,自己立即、马上让他卷铺盖走人、滚蛋,父亲肯定是会听从自己的。
何伟成在柳小姐身旁一蹲下身子,嘴里轻喊着柳小姐,左手就轻轻地在柳小姐脸上轻轻地抚摸着,用心感受着那指尖的丝丝牛乳般的顺滑,右手也不扇风了,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鼻子,其他手指和手掌窝着捂着自己的嘴,嘟嘟囔囔着嘀咕道:“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这么臭。呕呕……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