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这一天快结束了,却没想到这一晚分外的冗长难熬,长得让她一生都无法忘记。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冉苏关上冰凉的落地窗,有些疲惫地躺在椅上小憩。
楼下的开门声与凌乱的脚步声扰得她不安,黛眉不由地凝了凝,眼眸轻动,但没有睁开。
“夫人!”
卧室的门突然擅自被打开,她霍然起身,正要质问时,只见管家气喘吁吁地上来,面色不安又带着无比的急切。
见状,冉苏突然心下一紧,有些低沉轻声问道:“什么事?”
“李……李妈说医院出事了!”
“哪家医院?!”她突然蒙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就是,就是夫人你母亲住的那家,精神……”专治精神病的高级医院。后面那三个字无人敢在冉苏面前提起,谁人不知冉家的夫人是个精神病人,发疯起来那可是谁都制不住的!
“出去,我知道了。”
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冉苏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复杂,气息清冷,淡淡地说道。
冉苏的神情镇定平静,脑中却不停地思忖着,她知晓李妈从来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让管家如此紧急迫切地过来通知她,一定不是普通发病而已……
一向平缓的心绪开始紊乱,冉苏有些难忍地用手贴近自己的胸口,无法抑制某种不好的预感。
无法再让自己想什么,冉苏拿起鹅黄色刺绣花纹的披肩,脚步错乱地奔下楼。
坐上轿车,冉苏咬着唇,不发一言地望着窗外。
很快到了医院,她还没走进病房,只见李妈流着泪奔了出来,一下子就将她撞得踉跄几步。
“大小姐……夫人她……”李妈一大把年纪了,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慈爱又悲伤,她不自觉地拉着冉苏的手,嗫嚅地说着,“夫人今天一醒来不知道怎么了,平常只是大吵大闹喊着先生的名字,没想到今天竟然摔破了桌上放得好好的瓷杯,拿着碎片,拿着碎片……割起腕来,谁都拗不过她,要不是医生抢救及时,恐怕早就,早就……”
冉苏冷冷抽了口气,握着李妈的手竟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割腕自杀,这哪里像是一个已经疯了的人的表现……
看出冉苏眼中的疑惑,李妈老泪纵横地点点头,有些微驼的背不禁摇晃:“就像您想的一样,大小姐,夫人醒了,医生说夫人完全清醒了……可是他们说了就算今天阻止了夫人的自残,夫人她也,也活不长了!整整十年的心力交瘁,夫人的身体已经残败不堪了……医院让我们做好准备……”
办后事!
心口狠狠地一窒,像凉水从头淋到脚底,冉苏精致淡薄的脸上失了气色,腹部传来的微微酸疼让她不由地大口大口喘气。
那个温柔婉静的女子终于到了这一天吗?!
记忆中那个抱着自己唱着满洲歌的母亲,那个牵着她的手给她打扮,给她讲成吉思汗的故事的母亲,在她的眼中失去理智的母亲,终于要真正地离开了……
“这么多年了,我在医院照顾了夫人十年,今天夫人第一次对我说了‘谢谢’……我是看着夫人长大的,这些年夫人太苦了太苦了,小姐,请您别怨她,她也是不得已的。”
人在爱欲中,何来对与不对。
她不怪她母亲,冉苏甚至是希望她能一辈子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清醒也就不会感到难过和绝望。
可她醒了,却没想到,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完了。
酸楚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悲哀与伤疼一瞬间蔓延了冉苏全身,一种无以言语的苍凉笼罩着她。
朦胧间,她似乎听见一个极其冷静淡薄的声音平缓地问道:“我父亲呢,他在哪儿,让他来看我母亲最后一眼不为过吧。”
闻言,李妈有些欲言又止,声音有几分迟疑:“先生,先生他……根本联系不到他!问了先生其中几个没有随行的警卫员,说是,说是一个礼拜前便出国参加外交会议了,约莫这会儿该回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哪儿,而且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呵,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位财政大员的警卫员都不知道自己部长在哪儿,那谁知道,他们究竟是不能说,还是他们的部长根本不好意思交代自己在哪个温柔乡销魂快活!”
终于,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冷笑着扬着声音反问,清冷精致的脸上少了一份清冷,多了一份火焰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