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全部的嫁妆,是上午就开始走,新房里摆不开,全摆在另外三间房子里。二太太和四太太只操心这府里对世子又偏心了,就没有去管新娘子嫁妆。
四太太心想你扶我一把,也是有事儿才扶,就颦眉头:“整齐又能怎么样?还能整齐就把你和我全吃了!论起来,你和我,再加上二嫂的嫁妆,哪一个敢说不整齐?”
“我是说,新娘子有副好嫁妆,自然来到就露脸儿。”三太太似笑非笑。
四太太格登一下,在心里泛出一腔心事。是啊?她从进门后就竭力的争,还没有争到这个家里的多少,就又多出来一个人。见房门已进,四太太才见到门后面,在窗户缝里见不到的地方上,还有两件彭牙鼓腿的黑漆高几,上面摆着两盆子红梅。
梅开五福,红若胭脂。
四太太登时火起,想她成亲时也是这样的季节,怎么老太太就不把自己收着过节才用的高几拿出来?
她一生气,这脚就好了许多。推开林氏,道:“我去看嫁妆。”不管里面喧闹声有多少,她只管去往隔壁。
隔壁,也有两个人守着。一个是老太太的丫头,一个是侯夫人的妈妈;见四太太来,都知其意。
迎上来笑:“想是来看嫁妆,”又道:“啧啧,这嫁妆真的不错。”
古代讲究的人家,从生下女儿来就攒嫁妆给她。家什做起来,首饰做起来,上好的布料收起来。此时摆在这里,一字儿排开的盆桶床榻几桌子,还有七、八口大箱子,都有半人多高,都上着锁。
四太太本就有火气,此时更恼上来,咬牙恨骂道:“怎的都进了家,还防着人?倒不给人看吗?”
这箱子里难得有龙蛋不成?
她气冲冲扭身子,甩着一块银红色帕子往新房里去。可巧儿见二太太隔着亲戚招手:“四弟妹,快这里坐着,看新人要揭盖头。”
老孙氏笑容不改,只看自己的好孙子;侯夫人见目光都在儿子媳妇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而进来的四弟妹也是边走边找着什么,更是不看自己,她抓紧空当,悄悄儿的白个眼儿。
哼,看新人?
新人好个相貌,难道你们不是跟我去过一回安家,都忘记了不成?
轰然笑声起来,一个孩子起劲儿叫道:“新嫂嫂生得中看!”更引出一大片笑声。四太太见是自己的儿子,恨他添这里热闹,对他招手他不听,就侧身找自己丫头,低低的骂:“混闹你娘的你倒瞎了眼?带他滚出去!”
丫头挨了骂就走,四太太这才专心来看新人。
呀!
她狠吃了一惊。
狠吃了一惊还不算外,还倒抽一口凉气。
倒抽凉气吧,也就不用那么响。
她抽得身边的老孙氏瞅她,而侯夫人硬生生把心头火往下压,嘴角浮出冷笑。怎么了?惊到你这成天抹粉戴朵,自以为你年青、你伶俐,别人全是老树皮,就你是小青草的人了?
而于氏、林氏也斜过眼角,心中有了快意。
这个人太伶俐,子曰中早说过,过犹不及。
过了头,和不及是一样的糟。
四太太苏氏进门后,没多久就和妯娌们不快活,是她仗着年青,每逢换季,再就是做衣裳时,就活泼泼的问:“大嫂,这红色有花的,你倒不做件穿穿?”
再不然就:“二嫂,你比大嫂小几个月,”于氏常恨,这几个月你咬得紧能吃还是能喝?“你也不做件?”
三嫂见势不对,自知容貌年青上都须让她,就先让开:“四弟妹,这里只有你年青漂亮,这衣料莫不是专为你拿出来的?”
有时候得罪女人,不一定你就先占了她的钱先倒了她家的灶,而是和她论年青容貌……十个女人那里,可以讨回八个恨吧?
此时四太太凉气出来,自己先后悔失口。左右看看,见婆婆不理论,三位嫂嫂目不斜视看新人,四太太暗中又松口气,还好她们没听到,就也无奈的再去看新人。
这一回是细细的打量着她,从头发尖子,到脚上裙边。
那眸光钻风似的,很想把新娘子鞋脚也看看,只是钻不到裙子里,只得再拐回去看她的面容。
呀呀!
这一回四太太心里有两个呀,这等美人儿却便宜了我们府上的世子爷,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没完没了的牛粪上。
以四太太来看,凡是生得整齐,有清白家世,又带着不敢说震撼人却整齐能见人的嫁妆,嫁给韩世拓的人,不是失心疯,就是生下来就痴呆。
再或者生过大麻风,得到隐疾此生没好。
如果上述问题全都没有,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先让世子爷破了身子,再就是本性浪荡名声有染无处出嫁,就嫁到文章侯府里来了。
四太太是有雄心壮志的人,进门前就想在府里称王称霸,怎奈她一边窥视这府中,一面把这府中看得一文不值,真不知道她就称了霸,又有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