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不说话了,低下头催动蛊虫替他续骨。杨涟亭不由自主便说:“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嗯……”本想补一句亲如姐弟,一想到冷非颜和左苍狼会如何对他进行冷嘲热讽乃至拳打脚踢,他苦笑了一下,再说不下去。
阿绯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杨涟亭说:“是的。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在了当年的孤儿营里。”
阿绯说:“真好,我从小就跟着义父,一直被人尊为圣女。我没有朋友。”
杨涟亭说:“你不是有数百族人吗?”
阿绯摇摇头:“我身上……种着蛊母,他们只会保护我,尊敬我,不会作我的朋友。”
杨涟亭懂了,点点头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见她们,你会喜欢她们的。”
“好呀!”阿绯笑成了一个红苹果,闪亮的目光跟杨涟亭乍然一触,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又都移了开去。
那时候,晋阳城人心不稳,杨家冤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因为朝廷一力压制,民众敢怒不敢言。而此时,西靖再度遣使,要求岁贡增加一倍。
朝中文武大哗,谁都知道,北俞一战虽然大燕完胜,但是并没有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慕容渊并没有趁机向北俞索取金银钱粮,而大燕却为此几乎断送了整个大蓟城。
大蓟城的瘟疫之后就是重建,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今的大燕,是绝计交不出两倍岁贡的。
慕容渊急召温砌回晋阳城,商议此事。温砌一连修书三封送达晋阳城,称西靖只是恐吓威慑,暂时不会向大燕动兵。建议慕容渊能拖就尽量拖延,不要理会。
而朝中却仍是流言纷纷,西靖也在努力鼓噪,作出备战之意。慕容渊没有办法,只好加重赋税,征收钱粮。大燕百姓不堪重负,终于令支一带开始出现暴、乱。
慕容渊无力安抚,闹事的民众越来越多。他只得拆宿邺的驻守军队前往镇压。然而军中军饷迟迟不发,军中也是多有怨言,温砌不敢出兵,而是一再修书劝慕容渊停止征粮。
慕容渊终于大怒,派心腹内侍前来传旨,令温砌奉旨剿匪平乱。
温砌没有办法,只好派许琅携八千军队赶往令支。许琅跪地,不敢领旨:“温帅,令支等地本就穷困,您是知道的!百姓盗抢是因为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您难道真要我带兵过去,将他们杀个精光吗?”
温砌双手握紧,又缓缓松开,说:“陛下圣旨在此,我等焉能不从?此去威慑为主,尽量不要交战,去吧。”
许琅只得接了兵符,点兵准备出发。温砌在帐中,一直沉默。左苍狼侍立一侧,许久,他问:“你心思大胆缜密,能思我所不能及。此事,是否有对策?”
左苍狼说:“属下有一些话,若是说出来,温帅必定大怒。但若不说,又不吐不快。”
温砌:“说。”
左苍狼反倒推辞:“温帅定会见怪,不如不说。”
温砌失笑:“说罢,恕你无罪。”
左苍狼这才徐徐道:“西靖皇帝非常了解我们陛下的性情,他提出岁贡加倍,只是为了让陛下征粮引起大燕内乱,从而使陛下无暇他顾。而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温帅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温帅不敢提。因为温帅更了解陛下的性情。元帅之才志,远胜于此。只可惜水浅地狭,不能供蛟龙升天。若是温帅得遇雄主,必能震天动地,成盖世功业。”
温砌静默,然后说:“此话我只当没有听见。你若再说第二次,我必杀你。”
话落,他拂袖而去。
左苍狼没有上前,等温砌出帐而去了,她终于找到许琅。许琅接这兵符,实属无奈。如今虽然领军,但是将士士气都十分低落。见左苍狼过来,他小声问:“参军,这一战我该怎么打?我们当兵的为的是保家卫国,哪有跟自己百姓作战的道理!”
左苍狼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有一策,可解将军尴尬。不过,需要到帐中一叙。”
许琅当然点头:“走走!”
两个人进了军帐,许琅说:“怎么做,参军说吧。”
左苍狼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长刀,缓缓放在桌上,说:“我跟袁戏、诸葛锦和郑诸将军已经商议好。”许琅的表情慢慢凝固,左苍狼说:“当今陛下懦弱无能,太子无道无德,大燕民心已变。我们决定,辅佐二殿下慕容炎登基。你有什么想法?”
许琅手中的茶碗铛地一声掉在地上,水溅了一地。他只觉得自己两排牙齿都不听使唤,半天才问:“什……什么?”
左苍狼缓缓抽出长刀,说:“我、袁戏、诸葛锦和郑诸打算辅佐二殿下登基为帝,我们想问问你的想法。”
许琅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参……参军,您这不是开玩笑吧?”
左苍狼说:“你觉得呢?”
许琅都要哭了:“可是……可是温帅他……不、不参军,这是造反!”
左苍狼说:“对。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不能有外人知道。如果有外人知道,也必须保证他们不能泄露出去。”她抽了剑在手里,缓缓摩擦剑身,说:“现在,给我答复吧。”
许琅冷汗都下来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左苍狼的对手。想了一阵,他问:“温帅怎么办?”
左苍狼说:“温帅只忠于燕王,等到二殿下登基,成为燕王,他自然效忠。”
许琅说:“不、不会……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