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王夫人危语警绛珠·贾二爷胡言恼瑧玉
瑧玉只觉这里也有些古怪,前世所见书中并未先见贾赦,况邢夫人同熙凤行止也自不同,故而更加留心。一时进了荣府,下了车,一个老嬷嬷引着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进入堂屋中向椅子上坐了,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瑧玉不见王夫人,因问道:“这位姐姐,敢问二舅母在何处?我们好去拜会的,没个主人家还没见到,做晚辈的先安坐在这里吃茶的道理。”那丫鬟面上便颇有些不自在,尚未说甚么,只见另一个穿红绫袄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大爷同林姑娘到那边坐罢。”老嬷嬷听了,又引二人出来,往东廊三间小正房而去。
瑧玉只觉好笑,不曾想这一世有了自己这个举人哥哥,王夫人还敢如此给林家没脸,这下马威是做给谁看的?一行想着,同黛玉进了正房,见炕上横设一张炕桌,靠东壁面西设着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见二人来了,便往东让。两人只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携他二人上炕,黛玉方挨王夫人坐了,瑧玉只坐在炕沿上。王夫人因说:“你们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好教大姑娘知道: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便知这是那衔玉而诞的表兄了,因素听哥哥说他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更骂读书人皆为禄蠹;林海便是前科探花郎,自己哥哥也是举人,听了这话岂有喜他的?因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说起过,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有课业,想来见面时日也少些,岂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这就是孩子话了。你这二表哥如今不过七岁,尚未到进学的年纪——”一行说着,忽想起瑧玉也不过十岁,如今却已是举人,面上便有些不好看,转口道,“如今只在家中请了业师教授的。你不知道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只纳罕这二舅母缘何将这兄长说得如此不堪,一一的都答应着。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忙命先前那个老嬷嬷引二人去。二人辞了王夫人,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二人来了,方安设桌椅。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六张空椅,熙凤便拉了瑧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正欲将黛玉引至右边,黛玉笑道:“我同哥哥在一处罢。”二人告坐,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右第二,惜春便挨着黛玉。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黛玉在家中原是饭后过一时再吃茶的,因见哥哥接了,便也接了茶。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净手毕,又捧上茶来,瑧玉只一沾便放下了,黛玉见他如此,也依样学他。贾母便说:“你们先吃饭去罢。”凤、李二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去了。
贾母因问二人念何书。瑧玉便看自己妹妹,黛玉知哥哥不惯同他人闲话,便代他道:“我哥哥读的书多,可算得上是博古通今了。我自小读的书多是哥哥所授,不过是《四书》《五经》之类。”贾母见黛玉面有得色,宛然便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免笑道:“你哥哥是年少的举人,学问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姊妹们没有你这般好的福气,有这么一个哥哥教授,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黛玉闻言面色微异,料想外祖母是不喜女儿读书的;又疑自己方才言语轻狂,心下正不自在,只听瑧玉笑道:“老太太这话可是过谦了。母亲当日曾同我们说过,舅舅家几个姊妹学问上都是极好的,——我于这诗词上原也平常,每被妹妹比下去,不知听了他多少嘲笑。如今却好,有这些姐姐妹妹伴着,看他日后还怎么说嘴。”说得众人都笑了,贾母笑道:“瑧哥儿,你这话可要叫二丫头他们愧死了。小小年纪便是举人,这文采自然是一等一的,想来是你当哥哥的让着黛丫头罢了。”瑧玉只是笑,转头向黛玉一眨眼睛,见他已无异色,方回过头去同贾母说话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不自在,只道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生得倒甚是齐整,衣裳装饰鲜艳夺目。黛玉便心下不乐,想到母亲方去世,纵使不必为姑母守孝,穿这大红衣裳也不妥至极;见瑧玉脸上也隐有怒色,更觉得这表兄空有一副皮囊,便不想再多看他。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家常衣裳来,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哥哥妹妹!”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同一个哥儿,便料定是林姑妈那一双儿女,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仍是在黛玉面上打量,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瑧玉直气得眼前发黑,比那看书时恼怒又多增一层,见黛玉垂头不理他,方觉得气得好些,又见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不由怒火又生,恨不能立时将他痛打一顿。只听惜春笑道:“二哥哥,你只说见林姐姐面善,可也觉得林哥哥面善不曾?”宝玉闻言,又细细打量了瑧玉一番,见他生得不凡,虽非精致秀美,却也气度过人,便道:“我倒不曾觉得林表哥面善,——说来也怪,林表哥同妹妹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生得倒不像。”贾母道:“这也没甚么奇怪的,你妹妹生得同你姑母年轻时一般无二,想来你林哥哥像你姑父多些。”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方要开口,已被瑧玉抢先道:“常听母亲说,我这表弟是最聪颖不过的,想必于学问上多有进益,如今来了京中,也好请教。宝兄弟如今读些甚么书?”宝玉闻言皱眉道:“我素日并不爱读这些劳什子书的,白白把人熏得一身酸气。”探春笑道:“罢,罢,平日在我们面前说这些还可,如今在外客面前说起,不怕羞人。”宝玉只不理论,又问黛玉:“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表字,黛玉笑道:“字是胤然,还是哥哥为我起的,重他一个胤字。”贾母闻之问道:“瑧哥儿表字是甚么?”瑧玉道:“回老太太,是‘胤之’二字。”宝玉摇头叹道:“可惜了的,我本欲送妹妹一妙字,谁知已起过了。”便按下不提此事。
【其实我觉得人的性格都是从小养成的。林黛玉从小没有个兄弟姐妹陪着,如今有个哥哥宠着,再加上四爷有意识的引导,性格自然和原书中不同,况黛玉当时才六岁(虚岁),还是小女孩,一时想夸夸自己哥哥也是正常的(反正夸的又不是自己),大约就是那种“我哥哥天下第一”的感觉……此外,瑧玉是那种很沉稳的性格,相貌上也是英气多于秀气,黛玉肯定是觉得自己亲哥哥什么都好,捎带着对贾宝玉那种精致相貌还有撒娇撒痴也看不惯了==
再说瑧玉,他这辈子是从小同黛玉一起长起来的,两人感情不错,有时候也会被妹妹的幼稚(?)带偏一些,更接近真正的小孩子的样子,两个人是互相影响互相改变的;皇子从小接受的教育相当严苛,但林家就不一样了,虽然是诗书继世,但玩的时间肯定多了不少,这辈子四爷在林家过得应该是比上辈子舒坦多了,还有几十年的皇帝从业经验+红楼剧情早知道,所以在前期,林大爷的日子是很爽的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