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疾行,翻过无数个沙丘,穿过了几片怪异的石林,在沙漠上卷起两条黄沙,可急赶了半个时辰都未能看见丝毫机关城的影子,莫小九不由觉得奇怪的,几度拿出地图仔细查看,但其上除了起点终点外并无详细标注,看上去不到一尺可谁知道实际距离有多远?想于此,他不由得大感恼火的抓了抓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来时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忽然,他想起倪儿似与机关城有感应,于是转头欲问,可当得目光落下却见得小丫头小小的眉毛不知何时已经蹙在了一起,眼中泛起时而茫然时而焦急的神色,两只小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且似因情绪波动之故背后两道灵轮忽隐忽现极不稳定。
莫小九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倪儿止步不语,紧紧的盯着前方地平线上的夜色,似因看见了其后有狰狞可怖的妖兽又或者什么恐怖之物,眼中瞳孔以可见的速度收缩,不多时便形如针眼,小小的身体亦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一抹痛苦之色逐渐爬上了脸颊,过了良久才传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前面。”
前面?莫小九抬头看去,前方虽然夜色如墨,可视线还是隐隐能够穿透,并没看见有城池之类的庞大之物,只是那极远之处似有一点如要熄灭火焰的微红弱光,但细细一看那光又并非火焰,没有丝毫闪烁的迹象。倒是像一片泼洒于黄沙上干涸了的血迹,他疑惑道:“前面似乎并没有城池,莫非你是说那片弱光?”
倪儿点头,背后原本闪烁的灵轮一聚便跨步向着前方而去,因心中那莫名的召唤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之故,脚下从快步行走逐渐变成了奔跑,且越来越快,到得最后竟犹如是用尽了全力在狂奔,于是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了那片光的近处,待得此时莫小九才看清,那微弱的红色并非是火也并非是光,而是一片像血一般的红沙,红沙极其诡异,铺成了一个规则的圆,没有一丝洒落在外。
更让他震惊的是红沙之中竟然有着一具巨大的漆黑棺材,其上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复杂图案,似妖兽似扭曲的人脸,中间处有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圆,圆中有沙漏,沙漏中有着红色的细沙,沙漏之下则是一柄缠绕着藤蔓直通棺底的长剑,长剑剑身中空,似等着沙漏中的红沙流下填满,有风过时发出阵阵尖锐呼啸,如低泣如鬼呜咽。
看着眼前之物莫小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倪儿的那具棺材,两者虽然图案不一,但却极为神似,都是漆黑如墨都是诡异莫名,尤其是在看见了沙漏下那个有些模糊的‘倪’字,他更是断定倪儿与这里有着莫大的关系,于是转头欲问,可却见倪儿双脚似不受主导的走上了红沙,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小脸上泛起了如见到亲人时才会出现的激动,但截然相反的是,其眼中却是一片迷茫与痛苦交织,还逐渐蔓延出了一丝恐惧。
莫小九见状一惊,急忙伸手将之拉了回来,见得其有了恢复的迹象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待得完全恢复如常后才开口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倪儿逐渐恢复清醒,但眼中依然还残留着一丝迷茫与恐惧。在刚才的一瞬间,来自棺材中的无声呼唤突然浓烈到了极点,虽然给她如亲人般的温暖但是同时也如是在她脑海中凝聚成了一个狰狞的梦魇,占据着意识促使她不能自已的靠近。她转头看着棺材,紧皱不松的细眉下一片迟疑之色,说道:“我好像就是来自这里。”
莫小九一怔,抬头看着黑棺,惊疑道:“你是说来自这具棺材之中?”
倪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心中那强烈的感觉是从棺材中传出但却不是源于这具棺材,而仿佛是来自棺材下的地底,且应是极深极深之处,带着如是尸体长埋于地下所发出的腐朽气息,和如欲逃脱牢笼的焦急迫切。她将目光落到棺材底端,说道:“这下面有很大的空间,应该 应该就是机关城。”
机关城?莫小九再度怔了怔,在他看来一座城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建在地上,却未曾想竟然会是在地下,而且环视四周无他物,难不成这偌大的黑色棺材便是机关城的入口?可这里的满眼黄沙不知多厚,那么这地下之城又该在多深之处才能保证不会崩塌?他凝神细想良久,看向倪儿道:“你确定机关城就在下面?”
倪儿肯定的点头,虽然看不见,但那强烈的感觉就像潮水一般从下方涌来,所以绝不会错,说道:“肯定就是这里。”
见她如此笃定,莫小九庆幸的拍了拍身上的尘沙,他一直担心因来时没有估算地图上的距离而在今夜赶不到机关城,好在此时已经成功到达。他转身解开捆绑的石管,细细琢磨了一番沙漠在白天的升温情况后取出其中之一深深的插进黄沙之中,然后算了算时间,说道:“现在已经夜深,赶快将这些烟花埋好回城。”
倪儿应了一声,艰难的抵制着从棺材传入心中的呼唤,转身抱起烟花随着他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可却又在奔出一段距离后看着手中的一大卷引线缓缓停下了脚步,明日她与莫小九都要进入机关城,那么这些烟花埋好后又由谁来点燃?于是抬头问道:“谁来点这些烟花?”
莫小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购买烟花之时便询问了掌柜这些引线在什么温度下会燃烧,且还仔细的计算过太阳升起后沙漠的温度变化,他拿出一根石管插入沙中,将引线埋至合适的深度,说道:“我们明日清晨就会出发,再算算到这里的路程,这个深度应该可以保证烟花在明日中午被烈日的高温所点燃。”
倪儿想了想也没再多问,随着他一路将石管插入沙中埋好引线,烟花能够冲得极高,所以两人并没有安放得很密集,而是将每一支都插在了相隔甚远的沙丘上,又加之返回的速度比去时快,所以两个多时辰后便远远的看见了城池的影子。莫小九停下脚步弯腰刨了个大坑,将所有的烟花都埋在了其中,然后拍了拍手说道:“这一堆烟花的爆炸肯定是无比绚烂,绝对能让城中所有人看见。”
这时有风掠过,吹得倪儿身后如瀑的长发微扬,她回头看了看,想了想扬起头道:“你有想过明天要是有风将沙层吹薄了怎么办么?烟花会不会提前被点燃?”
莫小九刚准备迈动的脚步一顿,脸上喜色全无,他考虑了能达到引线燃烧的温度,考虑了沙漠随着烈日升起的变化,甚至考虑了晚上夜深至极时产生的露水被蒸干的时间,却唯独忘记了想风会将沙层吹薄或者盖厚,这要是盖厚了还好一些,只会晚一些被点燃,但若是被吹薄了怎么办?岂不是很有可能在自己进入机关城之前就燃放?
怎么办?总不能将全部的烟花挖出来重新埋过吧?就即便是时间来得及可谁又能算得到风几时来?是强是弱?掠过时吹走多厚沙层又或者卷来多少黄沙?他眉头纠结来回踱步,在沙中踩出了一片脚印,然而却是思索了良久都没能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不得已只得抬头望天,心中无尽祈祷今夜明日一定要平静平静再平静,千万不要起风才好。
见其脸上神色倪儿便知道他没有想到这一点,说道:“也就是说,要是今夜起了风明天这些烟花就不能按时被点燃,那么被聂伏尹看见了怎么办?”
莫小九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刚才的心情明明是极好,可这小丫头片子偏要说风的事,弄得现在变成了无尽担忧,他微怒转身向着城外的黑墙走去,说道:“吉利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吉利话?你要说明天绝对不可能起风,今晚也绝对不可能有风。”
倪儿轻哼了一声,走到他前方道:“谁知道会不会有风?祈祷就有用了?你这是自欺欺人。”
莫小九无声叹息,直觉得现在拿这个小丫头片子是越来越没办法了,于是只得低着头无语的跟着她返回城中。待得两人良久之后翻过黑墙穿过街道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有着渐亮的迹象。倪儿看了看隔壁房间的大门,说道:“我们肯定是要从机关城出来后才能放了胖女人,这段时间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莫小九一时没明白其意,问道:“怎么会死?”
倪儿斜了他一眼,说道:“谁知道我们会在机关城中呆多久,她万一饿死了怎么办?到时那聂伏尹岂不是会暴怒的满世界找你报仇?”
莫小九想了想,还真觉得这是个问题,为了防止胖女人逃跑是肯定不能给她松绑的,可要是不松绑那么就算留下再多食物她也没办法吃,时间一长如何不被饿死?若请人照看也绝对不行,万一传了出去被聂伏尹知道从而把人救走,那么没有了制衡他的筹码自己两人就会落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