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正让她感到陌生和可怕的,其实并不是那些浓稠的血,而是那个麻木的挥着刀厮杀的自己。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杀过人。
她原本以为她应该会害怕和犹豫的。
当她手中的刀真的插入了敌人的胸膛的时候,那些浓稠飞溅的鲜血甚至模糊了她的视线,生的温度浸染了她的双手。
可是她只是觉得说不出的厌恶,那种血肉骨骼支离破碎的声音。
让她觉得厌恶。
紧接着却只有一种烦闷欲呕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那些血肉横飞的惨状,而是那个镇定麻木的自己。、
你根本就不是第一次杀人。
即便你已经忘了,可是你无比熟练的手却已经代替你的记忆印证了一切。
说不定其实你比你口中那些死有余辜,满手血腥的杀手更加该死。
那些没有愈合的伤口在热水的浸泡下再次开裂,蜿蜒流淌的鲜血丝丝缕缕的染红了原本清澈的水。
她任由那鲜血四散蔓延,那些伤口也在热水的浸泡下逐渐露出了狰狞可怕的面目。
真是恶心。
上一次的伤口才逐渐开始淡去,这一次又搞成了这副模样。
天玑给她的药很好,这些伤也算不得十分严重,所以这些伤痕终有一日会淡去。
也许会留下一道道极细的痕迹,就好像是残留在心上的印记。
一刀,又一刀。
也许终有一日这些旧的伤痕会在某个人的刀下再度开裂,彻底夺走她的性命。
又或许,那些看不见的伤痕会逐渐累积,最终让她的心彻底凋零。
她会淹死在自己的血海里吗?
真是可笑。
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钺猛地站起身来,扯过一旁的浴巾擦干了身上的血迹和水渍,然后抓起天玑给她的伤药,毫不留情的冲着仍在渗血的伤口倒了下去。
那疼痛就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打磨着她的神经。
直到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她已经有些麻木,却粗暴的把所有伤口都包扎了起来。
她用的力气太大,导致许多伤口又开了裂,药粉和着血交织成了双倍的疼痛。
可是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忘掉那些惨绝人寰的哀嚎和烦闷欲呕的残念。
她出去的时候,白掌柜已经回房了。
直到她悄然离开了白府,也没有再见过他。
有的时候,要面对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往往比面对一个致命的敌人更加困难。
起码当她走出的白府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她一出门,暗哨就跟了上来。
他们似乎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即便看见了也多半会以为那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山火而已。
天亮了,今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大概又会是不太寻常的一天吧。
起码在她见到季连城的那一刻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她一出白府就迫不及待的去了五仁阁,虽然所有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全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就连额头上的青筋似乎也在一跳一跳的疼着。
可是她却仍然强打着精神去了五仁阁,因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今天会是怎样的一天。桌上的点心早已排成了直线,她还特意多点了三份,排成了两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