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今天开始忍气吞声啦?昨儿不还让我管你叫妈呢么!怎么现在没气势了?是被雨淋得么?……”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雨滴打在脸上,活像是被谁狠狠地,没完没了地迎面吐着口水。
“王灿。”我冷静地打断他,“你要真这么讨厌我,就让我下车吧,行么?”
王灿一乐:“别呀,你走了我跟谁找乐子呀,呦对了,‘乐子’这词不能说,一说你就要蹿,来,再蹿一次啊?……”
左耳朵里,还回响着主编劈头盖脸骂我的话,右边,是可逮着机会讽刺我的王灿,两股声音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团,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你的人生真失败。
“……程天爽?天爽?哎你今天怎么这么不配合啊,快点儿,你表演的时间到了啊……”
我看一眼王灿,然后把手搭在车门上,用力一撑。
我想跳车,
车开得飞快,但我还是迅速地把半个身体放在了车门外。
“你丫干吗啊!”
就快要整个人翻出车的时候,王灿扑上来用力把我拽了回去,吓得司机赶紧在路边刹车,我和王灿在后座滚成一团。
“疯了吧?作死啊?你死了我是埋你还是不埋你啊?”王灿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这暴乱我不闯了,不管是我的暴乱,还是尼泊尔人民的暴乱,我都想不出解决办法,不如先跳了车再说。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点儿什么,其实主编骂得没有错,我一直对生活起着邪念,在怀着邪念的路上,我自己跟自己死缠烂打,愣是把正常的生活憋出了腰间盘突出,腰都歪了,心能不斜么。
这几天下来,我有时候想成为拉辛,有时候想成为KC,甚至有时候想变成王灿,想犯浑蛋的时候,就说一不二地去犯浑蛋,现在我突然意识到,我想成为其他人,但也许没有一个人,想成为我。
司机和导游用尼泊尔语骂骂咧咧地重新开车上路,我坐着一动不动,王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不是真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吧?”
我没动,也没说话。
“不是因为我吧?”
我还是没说话,雨越下越猛了,这辆破车里,都快开始积水了。
王灿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然后自觉地坐远了。
“行,我不招你了,你别冲动,气性别这么大,跟你说,跳车其实摔不死,我家老头以前特喜欢在车上骂我,有好几次骂骂把我骂急了,我打开车门就往下跳,你要是能查着这两年长安街上的监控录像,录像里当街跳车的人,基本上都是哥们儿我……”
我看一眼王灿,还没说话,王灿竖起手挡住自己的嘴:“我不说话了,不说了。”
车厢里一片沉默,除了司机时不时地会回头警惕地看看我。
过了一会儿,王灿默默地蹭过来,把那把黑雨伞挪到了我身后,替我挡上了雨,然后又默默地蹭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