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
“明白了便好,其实这次的事情并没有多严重,你奶奶一开始就知道你可能是冤枉的,但她之所以让你跪祠堂跪了这么久,便是为了在你志得意满的时候杀杀你的威风,给你个教训!
这么小的年纪骤然得了飞来横财,你难免自傲子大,还未进门就跟二伯母起了冲突,这便是证明!若是不及时矫正,今后难免要出大事的!
作为人怕出名猪怕壮,小儿闹市持金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我看你的表情却是教训还不够深啊,你似乎是很不以为然,对不对?你不用骗我,我一眼就瞧出来了,你觉得你奶奶他小题大做,而且还委屈了你,对不对?”
关坤瑜发觉真的是什么也逃不过老爷子的眼睛,只好点头承认。
“孙儿心里的确有些不忿。”
关老爷子终于笑了,眼里满是关爱。
“没错,跪祠堂就是要打掉你的那些不忿!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哪天行了哪天再出去,至少啊,在你成人之前得把你的性子给磨平喽!”
关坤瑜心中疑惑,但却并没有说什么,默默听着老爷子的话,他知道老爷子一向精明,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呆呆啊,我知道你委屈,明明自己有本事,画了幅好画,赚了些银子,怎么回来就因为你二伯母他一句话,自己就进了祠堂呢?
你觉得委屈,不忿,这很正常,但,人活着,就得学会忍!
在家里,你得忍着你俩哥哥,你爹娘,你伯父伯母,还有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在家里你犯了错,我们最多让你跪祠堂,但到了外面呢!?你想过没有?
就拿这次来说吧,你若是没有跟着咱们家的牛车回来,而是自己上路,在路上碰到了路卡,巡守的兵丁见你包袱里有十两银子,刀子一亮,张嘴就问你要去二两,你会怎么想?也像现在这样不忿么?”
关坤瑜沉默不语。
老爷子又道:“你在镇上买东西,突然有人从后面一脚把你给踹进了粪坑,踹你的人根本不认识你,人家踹你也只是为了图个乐子而已!这种时候你怎么办?是忍着,还是愤怒,不忿,又或者是冲上去揍他?但那人却是县令的公子!
你敢揍县令的公子么!?你只要敢扬起拳头来,差役就敢把你抓进大牢,到时候少不得吃一番苦头!要是你在牢里看着对你肆意凌虐的牢头们也不忿,呵呵,说不定人家一个暴毙你就得重新找人家投胎去了!
若是不会忍,你以为出了家门你能活的下去?”
“这些人……都该杀!”
关坤瑜咬牙切齿,他知道关老爷子说得对,但却怎么也忍不住对这些人的仇视,他不讨厌富二代官二代,人家投胎好也是本事,只要自己肯上进有本事,凭什么就不能利用父辈的资源呢?
但他却极度不耻那些靠着祖辈荫庇或者职业便利欺压他人的为非作歹之徒,想必只要是正经人也不会对这种人有什么好感。
“呵呵,你觉得他们这些人都该杀,那你呢?你改杀么?”
“我?”关坤瑜愣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不是富二代官二代,二又不曾为非作歹。”
“富二代!?官二代!?嗯,有趣,有趣!关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对,你没有,那是因为你还没成丁,等你长大了算了丁口,那就不一样了!
咱们军户屯田要往上面缴纳籽粒,一户人家三顷地,风调雨顺种上一年,缴了籽粒之后却还要饿肚子,十石粮能给你留下三两石那都是开恩!
虽然你是我孙子,但却不是长房,按明面上的规矩也是要缴籽粒的。那我就问你,你是愿意受我的照顾不缴这公家的籽粒,留下粮食来自己顿顿吃米饭呢?还是愿意辛苦一年眼睁睁看着地里长出白花花的大米来,自己却一粒也吃不到,只能卖了米去换杂粮,一天到晚吃糠咽菜饿肚子?
再说旁的,你成了丁之后,按规矩卫所里有了事是要抽役的,往九边运粮的差事有,一天到晚卖力气修城墙的差事也有。
九边运粮这差事,路途遥远又不太平,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你可是要砸自己的身价去堵窟窿的!运这么一次粮,哪怕一路上平平安安,那也非得搭进去你十几年的积蓄不可!
至于修城墙,这事简单了些,可你若想要干些轻松的活那就得使银子,舍不得钱?那活该最苦最累的活派给你!身子骨弱一点的人累死在墙上也不鲜见。
那,我现在再问问你,你是愿意得了我的荫庇,成为你嘴里那些“该杀”的家伙,还是愿意应下这些差事呢?”
关坤瑜颤抖着,痛苦着,然后强辩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的,我虽然得了你的荫庇,可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
“没有害人!?你居然说你没有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