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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乖孙儿,今天就要见到爹爹了,高不高兴呀?”银丝满头的老夫人搂着乖巧的孙儿,平日里再不苟言笑,今天因着孙儿要见到父亲的兴奋被感染,露出几分笑意。
“祖母,爹高高,骑大马,威风凛凛。”小人儿昨天大半夜没睡,一直缠着管家伯伯给自己说爹爹的事。
祖母摸摸孙子的包包头,和蔼地点头:“对,倾儿的爹爹比你皇帝伯伯还高,骑大马,上阵杀敌,威风凛凛。”
小孩儿眼里露出向往,一旁年轻的母亲眼里也露出点点笑意:“待会儿你自己跟你爹说,让他带你骑大马,他要不肯娘亲给你收拾他。”
小人儿乐的直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急着朝一边管家喊:“砚台,砚台!”
管家笑呵呵:“世子莫急,早就备好了,就放在咱们世子书桌上,待会儿侯爷看到世子写的大字一定会夸咱们世子的。”
小人儿有点害羞,躲回祖母怀里,也在想象高大的父亲待会儿会怎么夸自己,自己要谦虚说写的不好,然后把砚台送给父亲。
老夫人握着孙儿细细的手腕,有些微肿,心里有些不忍,为了能得到素未谋面的父亲一句夸奖,小孩子都一连好些天偷偷半夜起来练字。
“怎的还没进门?不是大半时辰前就进城了吗?”老夫人转头朝管家道,“再去看看。”
管家应声跑了出去,只是刚出大门没多久又回来了,脸色乍青乍白,嗫嚅着说不出话。
“这是怎么了?”苏夫人放下茶盏,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人呢?”老夫人脸色也开始沉下来,护着怀里孙儿没让他看到。
“回,回了,就在门口,门口,”管家想说就在门口杵着不敢进呢,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口有了响动。
管家闭闭眼退到了一旁。
小人儿转头,他从来没见过那么高的人,大门在他进来时都显得窄小。
下人们跪地行礼,那个冷硬的男人左手刀右手鞭,堵在门口,不知忘了继续走近还是怎么的,只是站在那,直直地看向老夫人怀里的小人儿。
小人儿头一回知道戏文里那个大马金刀,号令三军,犹如天人的大元帅不是哄人的,他的父亲就是那样英雄神人般的存在,随即欣喜若狂地挣开祖母怀抱,向爹爹扑着跑去,他的爹爹终于回来了,再也不用被程云他们嘲笑没爹了,也不要去讨好皇帝伯伯了,他的爹爹比皇帝伯伯还高还厉害,就让皇帝伯伯喜欢程云去吧,他不稀罕了。
“哈哈格格”小孩子欢快的声音让一个院子的人都感觉到幸福,老夫人沧桑的眉头也舒展许多,苏夫人嘴角也微微扬起,唯有趴在地上的老管家突然眼一酸,心疼小主子不已。
“爹爹?”冷硬男人的裤腿被人拽了拽,一个更小更黑点的小孩子从后面冒了出来。
冷硬男人浑身僵硬,铁骨铮铮的汉子刹那脸色死灰一片,刚刚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刚刚准备蹲下的身体扭曲成亘古不化的风蚀岩一般。
紫色的小团子脚步慢了下来,眼里闪过好奇,盯着那个靠在男人腿边的那个小孩子,那个小孩一个劲问着那个高大男人:“爹爹,他是谁?我不要,待这里,爹爹,回家,普儿要回家。”
紫色小团子茫然地回头看跟上来的母亲:“娘?”
苏夫人格外镇定,虽然唇色已经失了血色,但还是温柔地蹲下来,搂着迷茫的儿子:“娘在。”
小团子趴在娘亲柔软的怀抱里好一会儿没动静,院子里安静得可怕。
男人腿边的小孩怕怕地看着跺着拐棍想过来,却浑身发抖无力得只能被下人扶着的老夫人,揪着父亲的腿颤抖地说:“爹,爹爹,回家,普儿怕,回家,呜呜,回家。”
紫色的小团子突然醒过来似的,猛的推搡着母亲的怀抱大吼大叫:“娘骗人!骗人!他不是爹爹,不是我爹爹,他是别人的爹爹,他不是!不是!娘骗人,骗人!你们都骗我!骗我!”
苏夫人死死搂着儿子,小孩子力气不大,但也不小,打到身上还是很疼,只是这点疼并不能让她松开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