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沈砚行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屋子里很安静,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呼吸。
还有床头柜上时钟滴答的声音,可是闹钟早就想过了,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没有被闹钟闹醒。
在床上滚了两下,他总算起了床,光着脚走在室内的木地板上一点都不凉,天到底要开始热了。
沈砚书留的字条在客厅,“早饭已经做好,一定记得吃,还有,我把你的闹钟关了。”
他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或许是为了让他睡久一点,沈砚书进去把闹钟关了——这种事他做过很多次了。
吃早饭后他刷朋友圈,看见叶佳妤很早就发了一条,“无论如何都不肯吃黑芝麻的女孩后来嫁了一个以前从不会喜欢的那种男人,他生了白发,她开始做芝麻核桃糖。”
沈砚行看得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剧本,不由得好笑,怎么做个芝麻糖,也会有个故事呢。
此时穆牧进来告诉他,“老板,何润老师来了。”
他忙应了声好,站起身来收拾好桌面,又仔细洗了手,上楼抱着沈砚书调好音的琴又下楼。
穆牧说的这位何润老师,是一位很有些名气的非遗传承人,一手金漆镶嵌技艺是传承千年的国粹,他亲手做的金漆百宝嵌华冠群芳屏风曾让外国元首都惊讶赞叹。
他还擅琴,算是个琴痴,听说沈砚行有一把上好的古琴,特地来看,发觉是把老料做的,音色还很好,听沈砚行说是清末的东西,不由得意动。
沈砚行倒也没要人家钱,只说愿意和他换,“我知道您忙,但我实在喜欢那金漆百宝嵌的屏风,想跟你讨一架,您看可行么?”
何润问他:“你要什么样式的?华冠群芳已经有了,你要是弄一个,也没多大意思。”
“我想要飞天像,行么?”沈砚行应得很快,他并不想要那繁华热闹的华冠群芳美人图,倒是看上了别的。
这番对话发生在半年前,此后何润有时会过来看看,免得沈砚行脑子一热就把那琴卖了,弄得沈砚行是哭笑不得。
前几天他打电话告诉沈砚行说屏风已经做好了,要给他送过来,省得夜长梦多。
沈砚行笑道:“这把琴放在我这里也不踏实,您赶紧把屏风拉来,咱们把这桩生意了了。”
何润很有趣,他嘁了一声,“读书人的事,能叫生意么,我们这是文化交流!”
沈砚行掌不住笑,每次想起都觉得有趣,此刻他把怀里抱着的琴递给他,“喏,你的琴。”
何润笑笑,故意学他讲话,“喏,你的屏风。”
他身子一侧,露出了旁边由两位助手搬进来的一架四折屏风,屏风上每一面都有宝相庄严的佛像,它的周围是飞天和乐伎,飞天像飘飘欲仙,栩栩如生,乐伎各持埙和曲项琵琶等乐器,下方还有虔诚的供养人像。
画中人多为袒上身、挂璎珞,下赤脚,有些明显的鲜卑特色,她们穿着穿着鲜卑式服装,配合着鲜卑大型乐队所奏出的音乐,跳着鲜卑式舞蹈,她们婆娑起舞,动态传神。
这图像不是来自让后世痛心疾首于失窃的敦煌莫高窟,而是来自云冈石窟的第十二窟佛籁洞,也叫音乐窟。
“放哪里?”何润打断了沈砚行欣赏的目光,边问边在室内四处张望。
沈砚行指了指角落的桌案,“就放那里罢。”
桌案后面是一面白墙,只有一把椅子,穆牧早上才刚按沈砚行的要求在窗边摆了张小小的美人靠,除此之外一点装饰都没有了。
金漆百宝嵌飞天屏风往那里一摆,原本有些单调的空间立即变得生动起来,何润坐在美人靠上,膝上摆着琴,即兴弹了曲《阳关三叠》,琴音袅袅,屏风上的飞天似乎都活了过来。
沈砚行站在原地听完,忍不住鼓起掌来,“我该给您焚一支香,那才更叫如听仙月如临仙境。”
何润知他恭维自己,嘿嘿笑了声,“那你现在把香给我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