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因今日随师父达摩入同泰寺所以并未佩剑,此时他仍然从容、镇定、极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个逼迫过来。
远处芦苇丛中,梁国临贺王萧正德与魏国吏部尚书濮阳公侯景并肩而立。侯景气定神闲,而萧正德似乎更兴奋不已。
“濮阳公,用你的人杀你们大魏实权的继承人,滋味如何?”萧正德兴奋过头有点口不择言,满面笑意地瞧着侯景。
“临贺王言之有误,我只是希望南北相安无事,看不惯他如此挑衅南朝。临贺王当知道,我也心中也同样尊奉南朝君主。”侯景话说的模棱两可,绝不给别人留一点自己的把柄。
“是,是,这个我知道,知道。”萧正德大大咧咧地应承着。
那边笑语声声,这边杀气腾腾。
几个黑衣人齐齐拔剑一起指向高澄。刚风过处高澄便知道这几个人真的是要取他性命。所幸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随着父亲征杀日久,武艺毫不逊色。虽然以一敌五或六甚为吃力,但还不至于立刻被人取了性命。
萧正德笑看着冰冷的铁刃纷飞,向侯景笑道,“濮阳公,你看这位世子,高侍中,能支撑得了几时?”
侯景极淡定地道,“纨绔膏粱,不能成器。”侯景说的慢吞吞,似乎早就看透了结局。
你来我往,毕竟人多,而且个个武艺不俗,高澄既便再有本领也难敌人多势众,何况个个都不弱于他。渐渐不敌,终于一剑过处躲闪不及,“嘶”的一声尖利响声过处,左肩上已经衣破而血出。
萧正德与侯景犹如看着困兽犹斗,只等最后的结果。
几个黑衣人将高澄团团围住,个个举剑相向。
“娄子惠接剑!”忽然一个清脆而英气实足的女声破空而来。
高澄看到一柄剑已经穿越人墙向他飞来,他身手极敏捷地跃起接剑,顺势便向着面前那个因为突发情况而走神的黑衣人一剑刺去,正中要害,力道极深,当时毙命。
“羊侃的女儿?!”萧正德遁声一瞧,甚是惊讶,忍不住失声低呼。
侯景胸中起伏不定,目中恨恨,但最后还是泯下去了。
“濮阳公,这事……?”萧正德犹疑不定。
“来日方长。”侯景面色平静,“今日事明日未必如此。”
“那你命他们撤?”萧正德似乎还不太明白侯景的意思。
“不,自己说的话自己咽下去也要做得漂亮。”侯景转身道,“走!”
羊舜华从马上持剑一跃,腾空跃过黑衣人的人墙,直落于处于团团包围中的高澄身边。
高澄持剑相向,静默一瞬,目中竟渐湿润,在任何女子身上他竟从未如此专心留意过。口里却只淡淡道,“你又何必来?”彼此身份都已知晓,实属无奈。来了说不定伤身殒命,又牵涉在家国之间。
羊舜华也目中盈满泪,看着高澄,同样持剑相向,“是啊,你又何必来?”她声音似有哽咽。原本两个人一南一北,毫无干系,你又何必远涉江湖从洛阳直入建康呢?她一眼看到高澄左肩伤处,只觉得心里更痛到极处,看起来却面色如初,正如高澄初识她时一张脸冷艳无情。出手极快已经将剑刺向黑衣蒙面人。什么都不想,哪怕此刻便是命之终了。
两个人终究还是难敌。
“你快走。”高澄一边尽力抵御一边向羊舜华喊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羊舜华根本无此打算。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
严阵以待,安静得可怕。
当宇文泰驰马而来,纵身跃下的时候,只听到了羊舜华那一句话。他五内如焚,只觉得煎熬得厉害。
羊舜华与高澄都看到了宇文泰。
“黑獭兄!”高澄又惊又喜。原本这人在他心里非敌非友,此刻竟见他来救,便觉得亲近了一层。
羊舜华心里的滋味却比高澄复杂多了。避开了黑獭灼灼的目光,只细心地护着显然略有些走神的高澄,让他不被剑所伤。这一切黑獭都看在眼里。
“关西大行台贺拔岳部下将军、行台左丞、府司马宇文泰见过世子。”宇文泰说着已经拔剑在手,他仍然目光灼灼地看着羊舜华一刻也不离开。他的身份与其让侯景来说破,使人误会他与侯景一体,还不如自己来说明更恰当。
忽然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