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元仲华这才放开手脚用力推拒高澄。
“殿下如此性躁,是听说二弟要回来了吗?”高澄冷冷盘问。
元仲华一怔,想想才明白,刚才崔季舒说大丞相高欢要回洛阳,那想必二公子高洋也会随行。她没再说话,却缓和下来,不再推拒,似乎添了什么心事。
高澄却放开她向外面走去,只听到他身后传来的声音,“阿娈好好服侍世子妃,不许出去。”此时天色已亮,元仲华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几天几夜持续赶路,上圭城近在眼前。城外数十里,宇文泰下令驻扎。跟着的几个偏、裨将佐看骠骑将军虽昼夜无休地纵马奔驰难免面色憔悴,但是却精神矍铄,都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卫将军长史于谨静立一边,冷静旁观,看到一位裨将走近问道,“将军,上圭城就在咫尺,为何不入城?”
宇文泰蹙眉摇头道,“大行台恐怕早就到了上圭,但上圭却如此安静,一路过来又盘查甚是严恪,不知城中是何等情势,不必急于入城。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再说。”
又一副将恍然道,“将军所言极是。若是大行台和秦州刺史已经一同出兵去往灵州,定有来往的哨探,此时却安静得不近乎寻常。莫不是灵州处战败了?”
有人反对道,“若是战败,更不该如此安静。大行台和秦州刺史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携手而征,岂会战败?”
宇文泰没说话,下了马,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一路到上圭,心里总是不安稳。若是细想起来,大行台贺拔岳亲赴上圭与侯莫陈悦共同征讨曹泥,这事是急了些,不稳妥,但细想来也想不出会出什么大事。最大不过战败而已,若不是洛阳朝堂上的几番纷争,就关中来说不过一时得失,都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他之所以不入城,就是因为侯莫陈悦并不知道他会来。因此若真是有什么事也才好应变。真入了城,情势难料,也许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时于谨慢慢踱到溪边,又回头看看身后远处异常安静的上圭,闲聊般道,“使君看上圭异常,心中可有谋划?”
宇文泰猛然回头,盯着于谨良久,于谨坦然相对。沉默片刻,宇文泰又回头看脚下清溪,淡淡问道,“将军可有赐教?”
“赐教不敢,追随使君此心不改。难免为使君心忧,如同忧己身。只是此时使君不该犹疑,当直赴长安而去,何必在上圭城外相守?”于谨低语道。
宇文泰没回应。舍近就远,又是两处都情况不明,看似并不理智。他强按下自己心里潜藏的更大忧虑,转身看了看几天来劳碌的兵士,心里想着是就驻扎城外等消息,还是先让一部分人乔装潜入城中。这时忽听一副将大声唤道,“将军,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不知怎么,心里一跳。偏能沉得住气,面上气静神闲,越是焦虑越要沉稳,缓缓走来。那打探消息的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是急急奔回。见此情境,宇文泰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心里开始筹算。
“将军,侯莫陈悦杀了大行台!”这人声音高亢又透着嘶哑,显然是气血上涌,急火攻心。
一下子安静了。威镇关中的关西大行台贺拔岳竟然被秦州刺史侯莫陈悦杀死了?而且死得如此无声无息?这是个不敢让人置信的消息,是完全超越了宇文泰心里最坏准备的更坏局面。
“将军!”忽然有人大喝一声,“我等当杀入上圭报仇!”呼声一出,立刻一片响应。
那报信的人提刀便喊道,“走!我带路!给大行台报仇。”说罢转身便要上马。
“站住!”宇文泰眼见局面将要失控,怒喝一声拔出宝剑,“无我号令擅自行事者,斩!”
所有人都静止了,全都盯着宇文泰。有质疑,有询问,甚至有杀气。这都是宇文泰使出来的将军和兵士。宇文泰目中阴冷道,“大行台于我有恩,宇文泰誓报此仇。”这句话一出,态度暨明,气氛立刻有所缓和,将佐、兵士们都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宇文泰,等他下文,已然是唯令是从了。
“大行台雄踞关中,以此为势,此乃岳将军一生心血,先保住关中才能自保,势尚在方可报仇。若是贸然冲入上圭,情势不明,被陷于城中,连残局都收拾不了,如何能为大行台报仇?”宇文泰口里说着,心里已经飞快地将前因后果,来往秩序梳理了一遍。
忽地想到离开洛阳前皇帝元修的话,还有到了统万之后几次接到南阳王元宝炬的密信,都是明里暗里急着平定曹泥、收服侯莫陈悦、河西流民等。洛阳朝堂尚且局势不分明,关中的事皇帝和南阳王等何以急切至此?大行台贺拔岳之死又真正是谁之过?
“将军明大义,所言极是,我等唯将军之命是从。”一个副将已经心服口服。
“唯将军马首是瞻!”
“听将军的!”
……
众人七嘴八舌。乱兵之中那股邪火被凝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力量,控制在了宇文泰手中,只等他指哪儿打哪儿。
“上圭城内情形如何?”宇文泰问刚返回的哨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