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下的崔季舒扶着墙往上攀,肯定上不来。急得蹦高,四下里团团转,想找什么东西可以借力。
“别找了,什么也没有,等会儿自然会有人来找你。”老人似得意般向着墙下的崔季舒大笑。然后收了笑一脸严肃地看了看高澄,“你是谁?”只是那严肃像是装出来的,故意绷着脸一副让人觉得很好笑又很可爱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管本公子的事?”高澄怒道。
“汝甚貌美,我自然喜欢。爱人者各不相同,众生中每一人都有让人喜欢的理由。”老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高澄有点惊讶了,他专心打量着这个老人,似乎在想什么。
“你不用想了,我知你甚是聪慧。我就是天竺僧达摩,”他向下面指了指同泰寺里面,“他们说的那个。”说着他拉着高澄从墙头一跃而下已经进了同泰寺里面。
“世子!”只听崔季舒在墙外大喊。
达摩如同没听到崔季舒大喊。
“他……”高澄向外面指了指。
“他自有他的去处,你自有你的去处。”达摩拉着高澄便走。
“去哪儿?”高澄一边被拉着走,一边问。
“你不是来见梁国皇帝吗?”达摩停下问道。
“是啊,那你?”高澄看看他。
“我也是。”达摩拉了他转身又走,一边在高澄耳边小声说。
“高僧何须如此?萧衍在此恭候你许久了。”高澄不解地问。
没想到达摩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好玩。”
“玩?”高澄又惊讶了。
“无你,无我,无事,无世界,幻中驻世,一切皆如玩乐。”达摩一边笑答,一边又牵着高澄往前去了。“何必当真,何必当真……当下有我,此后无我也……”高澄更听得糊里糊涂不明所以了。
寺外的崔季舒正急得团团转时,忽然听到马蹄阵阵。
一个黑衣人在黑暗中下了马,不急不慌地向崔季舒走来,他看了看四周,问道,“世子呢?”
崔季舒惊道,“长猷将军?你怎么来了?”
高澄凭记忆找到了上次那一处莲池畔的茅殿。闪身于柱后向里面探望,依然殿门大敞,殿门口悬挂亮纱。风将纱帐吹起,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殿内打坐入定的皇帝萧衍,他居然没有换一个住处。高澄回头看看毫不躲闪就站在殿门口的达摩。
“进去,进去。既然有此一会,为何不去?”达摩依然微笑,提步便进了茅殿内,洪声笑道,“老僧与居士本应有此一会。”
高澄也随着达摩进了殿内,只见那达摩右手似在空中轻轻一划,便手持莲花一朵,微笑道,“居士虔心向佛,可悯可悯,佛宝莲花以慰居士向佛之心。”说着便将手中莲花轻轻弹出,正落入梁帝萧衍怀中。
萧衍睁开双目,看了看达摩,又看了看高澄,面色清冷,手中把玩莲花,只把目光放在高澄身上反复来去,淡淡道,“你是北朝人,因何入南朝?南北从来不相和不相往,我向来无意于北,不知北人向南又是何意?难道上次谋刺不成又要明着来杀萧某?”他语中却并无惧意,显然也并不惧怕高澄可能会真的动手杀他,也许萧衍心里从未真的认为高澄曾经谋刺过他。只是一谋面之间他已经知道上次来的就是高澄。
高澄第一次与南朝皇帝如此近处对面相望。早听说过,梁帝萧衍登位数十年,不但好诗词音律,工书善画,更奇在本是骁勇大将,治敌如至臻化境。高澄从达摩身后上前数步,正立于萧衍面前,昂然直视,眼底藏不住的一丝不屑划过,“老朽矣,杀你何用?梁之为梁不因你在于不在。”高澄并不为自己做解释。只是他出语惊人,并不以为梁帝萧衍在便国在,帝不存便国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