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华想推开高洋,但是她现在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转过头来气道,“母妃既然回了晋阳,我也不会留在这儿。劳太原公命人送我回大将军府。”
趁她转头之际,高洋低下头,嘴唇几乎贴上她鬓角,很惋惜地道,“殿下怎么不领情呢?母妃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我与大兄不分彼此。在晋阳腾龙山上大兄可以照顾月光,如今大兄不在我也可以照顾长嫂。那天就是在这院子门前,长嫂也看到了,大兄对弟妇行止毫不拘泥。怎么今天长嫂就不肯了呢?子进甚是不解。”高洋完全是一副疑惑的语气。
“你不是子进!”元仲华心里无比恐惧。见惯了夫君高澄对她处处依顺,既便喜怒不定也从不对她用这样的心机,存这样的报复,此刻更觉得高洋心里阴沉得足以让她抑郁而死,像是被一张无边的大网笼罩一样,甚至觉得绝望。这决不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子进弟弟,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在晋阳相遇时李氏还不是你的新妇,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说大兄是君子?当众调戏弟妇是君子所为?”高洋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笑意。
“既然是当众,又何来的调戏?”元仲华反问,她已经用尽了力气,还是挣脱不了高洋,而且坠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长嫂嫁给大兄这么久还不知道大兄是什么人吗?”高洋忽然扳着元仲华的身子用力把她转过来对着他。
他飞快地把一只手伸进衣领里,扯出被五色丝线牵着的一枚玉佩,把它伸到元仲华眼前,“我不是子进?这玉佩难道不是殿下亲手赠于我的?殿下说过不后悔。”高洋的声音忽然提高了许多,如魔似狂,“是子进欲与卿相知,不是大兄!也是子进为了殿下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不是大兄。大兄戏我新妇,我自当还报之。”高洋忽然低头看了看元仲华的肚子。
“你疯了!”元仲华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只想尽快挣脱高洋。她再也看不了这张阴郁的面孔,只能用尽全力又踢又打地反抗。
高洋一点不怜惜,用力掐住了元仲华的双肩,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固定在自己怀里,然后低下头疯狂地吻了她。他用的力气很大,元仲华完全承受不住,再加上更强烈的坠痛感,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元仲华觉得自己好像清醒明白,又好像是在梦中。她想完全地清醒过来,但是做不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她心肺处,喘不上来气。又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在呼唤她,好像都在为她着急。她是怎么了?可唯独不见她的夫君高澄。突然在混沌之中看到一双目光如闪电的眸子,像利刃一样狠狠地劈向她。
“夫君!”元仲华用力大呼,又觉得这呼喊根本就没有用,没有声音发出来。
但是她忽然眼前一亮,居然看到高澄就在她面前。元仲华又惊又喜,刚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想起来都像做梦一样,好不容易看到高澄,她满心里是失而复得的欣慰。
“夫君!”元仲华大声呼唤,一边向高澄跑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脚下虚浮无力,一点没有那种平时踩踏行走的踏实感,感觉自己像是在被风吹着往前飘。这时她看到高澄回过头来。
高澄一回头,元仲华更惊讶了。夫君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在看她。他的眼睛眼眶红肿,一双绿色的眸子也满是忧郁,这还是她那个美姿仪的夫君吗?她从来没见过高澄这个样子。
而这个时候再仔细一瞧,更让元仲华惊异的是高澄的衣着,既不是朝服也不是袴褶。麻衣、疏履、冠布缨,还有麻布带子的首絰、腰絰,这让元仲华觉得他看起来甚是陌生。然后再仔细一辨,心里大惊,高澄居然服的是齐衰丧服。
还没等元仲华细问,忽然看到高澄身后来了一人,手持长剑便直奔他而去。居然是她的兄长,皇帝元善见。元善见满面杀气,向着高澄便一剑砍去。元仲华失声惊呼,幸好这一剑未砍中。但很快便有一大群人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宗室、公卿、百官、将军……人人都向着高澄呼喝,南人、北人,群情激昂。有的冷笑,有的大发议论,有的直接挥利刃而上,这里面有的人元仲华竟能认出来,有的人却根本没见过。
元仲华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这么多的人都指向她夫君。眼看着高澄用手里的桐木削杖根本敌不过元善见,元善见本身也是能挟石狮子以逾墙的勇武之人。而更可怕的是那一大群的人都慢慢围拢过来,明摆着是要帮着元善见的。元仲华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她忽然被人拉住了。
拉住她衣裳的人是高洋。高洋冷冷看着她。
“子进,快去救他。”元仲华早就把刚才的一切忘了,反过来央及高洋。
高洋漠然旁观,他两只手的手指相缠绕,明显是心里特别纠结。
然而一切都晚了,这个时候忽然破空一箭射来,正中高澄当胸。高澄倒地而死,血流当场。
“阿惠!”元仲华大呼一声。她突然清楚地感觉到,她真的呼喊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