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的巨头已冲到了他们头顶,腥风狂卷,涎落如雨,血盆大口宛如无底深渊倒悬上方。
就在众人齐声惊呼,以为许宣三人即将连人带船被那孽畜吞入腹中时,青龙却突然停止了咆哮,张着巨口,愣愣地瞪着公主,一动不动。那双凶睛中的狰狞、狂怒、仇恨、厌憎……渐渐消失了,变成了困惑而又古怪的神色,喉中发出低沉的呜鸣,似是痛苦已极。
众人又惊又骇,鸦雀无声,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公主更是俏脸涨红,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生怕稍有异动,又激怒了这怪物。
许宣心中一动,是了,这孽畜认出她是“王允真”来了!
王文卿为求天下无敌,不惜吞下了青龙元神,不料反遭其反噬,魔化成了这凶暴无比的怪物。
这厮一生奸狡自私,作恶多端,唯一后悔的,只怕就是误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王允真了。此时望见“女儿”生龙活虎地呈现眼前,倍受触动,沉埋的本真神识登时压过了青龙凶魄。然而“它”毕竟已不再是从前的王文卿,本真神识最多只能清醒片刻,很快又会变回残暴无情的巨龙……
心念急转,正欲趁此天赐良机,全力猛攻其逆鳞,青龙突然纵声狂吼,“嘭!”眼前一黑,登时被那强猛无比的炎风气浪重重掀撞在船沿,疼得百骸欲裂。还不等吸气,那孽畜又已弹出湿漉漉的巨舌,闪电似的卷住尖叫的公主,咆哮着腾空飞起。
完颜乌禄失声大叫:“公主……”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巨响,那青龙的长尾狂飙似的劈入甲板,从底舱下沿飞扫而出。碎板飞炸,舵楼、艏舱“格拉啦”地朝两端一沉,偌大的战船竟被它硬生生撞断为两半!
众人大骇,慌不迭地割断缆绳,抓紧小船的舷沿,尖呼乱叫着坠落海里。唯有王重阳冲天飞掠,大喝着跃到了青龙背脊,急速朝它头顶冲去。
许宣紧握缆绳,东摇西荡,随着那后半截船身倾斜下沉,眼见青龙已啸吼着朝北飞去,又惊又怒。
这该死的孽畜!他对那金国公主虽无甚好感,但好歹也是王允真的肉身,岂能让这它吞下肚去?再说,要想除灭赵宋狗皇帝,为父母报仇雪恨,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假装济安太子,若完颜乌禄和公主全都葬身于此,他先前的所有辛劳岂不全打了水漂?
眼见十余只残存的狼雕在上空悲鸣盘旋,灵机一动,挥刀割下那条六七丈长的缆绳,牢牢地捆绑在自己的腰腿上,又在绳索两端打了索圈,左手猛地一拍船沿,奋力破空跃起,将一头绳圈朝最近的那只狼雕抛去。
他与狼群激斗时,便曾用绳圈套住雪狼的脖颈,如今故技重施,一下便将那狼雕的脚爪套了个正着。
狼雕凶悍勇猛,力量奇大,被他拽得朝下一沉,惊啼着奋力振翅,竟将他硬生生朝上拔起两尺有余,摇摇晃晃地朝空中飞去。
他左手紧握着上方绷紧的绳索,右手抓起另外一端绳圈,飞旋着继续抛向右上方那只狼雕的脚爪。如此连抛了数次,终于又套住那只狼雕的爪子,全身一紧,稳稳地被它们吊在半空,越飞越高。
低头望去,漆黑的海面上白沫翻涌,“狼雕号”已沉入飞转的漩涡,完颜乌禄和那些幸存的海盗们乘着六七艘小船,在汹涌起伏的波涛间跌宕。有人似乎瞧见他了,仰头挥手大叫,但几道大浪卷来,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他与群盗相处了两日,同生共死,虽知这些人恶贯满盈,但想到他们就此葬身汪洋,心中竟然有些刺痛难过。
转头四顾,天海茫茫,也不知青龙去了何方。若不能尽快从它嘴里救出公主,自己的复仇大计可就被这孽畜彻底搅乱了!
正自恨怒心焦,海东青呀呀啼叫着飞到他胸前,衔住他的衣襟,奋力朝北拽扯。许宣心中一动,摸了摸它的头颈,道:“鸟兄,你若知道那孽畜的去向,就给狼雕带带路罢!”
海东青似是听得懂他的言语,尖啼着振翅而起,猛烈地攻击着那两只狼雕,啄得它们嗷嗷痛啸,左摇右摆地朝北飞去。
风浪越来越大,漆黑的波涛有如连绵不绝的山丘,汹涌起伏。那两只狼雕飞得时高时低,有时太过贴近海面,许宣不免被迎面扑来的巨浪拍中,浑身尽湿。海东青立即怒啸着扑向双雕,扑翅猛啄,迫使它们重新朝上飞起。
许宣折腾了这一夜,经历连番恶斗,早已困乏不堪,此时有海东青护航,心下稍定,迷迷糊糊地交眨了一阵眼皮,终于就这么忽上忽下地悬在风中,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