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可不客气,坐下来,抿了口。余罪嚷着在路那头歇歇,回头时,老头已经抽着旱烟,吧唧着干瘪嘴唇了。余罪发烟,他照例是夹在耳朵后,余罪想问,老头却先问了:“小伙,我们可是要现钱啊……不能跟乡里干部一样,吃只羊一天,要回钱得一年。”
“那是那是……你放心,只要能找到,别说羊了……”
“找啥?”
“不不,我是说只要早点到了,这钱一准给。”
余罪凌乱了,喘过了这口气,看看龙脊滩这样开阔的河谷地,看着四散啃着荒草的羊群。这地方不是他想象中合适的藏匿地,他坐到羊倌身边问:“大叔,你说这一带,有多少……我这样问吧,咱聊聊,你说那个杀人犯,会藏哪儿呀,路上没有,村里没有,山上也没有……”
“哦……”羊倌一仰头,很睿智地说,“去城里了吧?有吃有喝的,比乡下强多了,跑这地方,不得把他饿死,饿不死也得冻死。”
“也是,应该进城里了。”余罪笑道,好懊丧地笑。自己人都理解不了,甭指望羊倌理解。他刚起身,那羊倌牢骚着:“……这些杀千刀的,就该抓了枪毙……我去年个也丢了只羊,谁偷我的,抓住也该枪毙。”
“丢羊?这么多只狗看着也丢啊。”余罪随口问。
“这是好几家的,平时就我一只狗……奇了怪了,放回去就少了只。”老头怨气十足地说。一只羊,那可都是钱哪。
“在哪儿丢的?”余罪随意问。
“冬天又不上山,还能在哪儿,就在路边放了放,都没出龙脊滩,拢共才几里地。”老头撇着嘴说。余罪笑了笑,突然间笑容凝结了,几乎是带着惊恐的表情回过头问:“你说在哪儿?这儿不就是龙脊滩吗?”
“啊,就在这一带。”羊倌道。
“他娘的,不会就在这一片吧。”余罪傻眼了,看着一马平川的谷地,打死他也不相信,可能在这种地方。但如果就在这地方的话,那可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欺骗了。
地势太平了,连点起伏都没有。河干后是一片沙地,只有一片不大的小果园,还在幼林期,除此之外,都是被冲刷干净的河谷平地。
就像故意捉弄他一样,就在他最不相信的时候,出事了。一阵狗儿的狂吠传来,他侧头时,正看到了羊群在果园边上,有位羊倌大喊着:“杨老三,你家羊咋啦……呀,掉下去了。”
一只挣扎的绵羊在视线中一闪而逝,余罪、肖梦琪、苟盛阳、巴勇,发疯似的往这儿跑。跑得最快的是丢羊的杨老三,他拨拉着雪地,赫然是一个比脸盆大的井口,不知道荒了多少年了,井口满是杂草,贪啃的羊一不小心,骨碌进去了。
“哎呀,我的羊啊……快想想办法。”杨老三急了,人探向井口,却不料幽幽的井口里传出来一个声音:“救命啊,救救我……救命啊。”
“啊?”杨老三吓得一屁股往后滚,惊恐地说,“这羊栽进去,咋会说人话啦。”
说着,四个警察已经扑向了井口,虚弱的救命声传来时,个个瞪着大眼,喜色外露,这地方要是有人,恐怕不会有别人了。余罪反而最冷静,吁了声,向里面喊着:“我兰岗村放羊的,你谁呀?”
“给点吃的……有干粮不?”下面的人道。
余罪听到,一伸手,快快,有吃的不?巴勇赶紧掏了,早饭剩了两个馍,余罪接在手里喊着:“我有吃的,你哪个村的?”
“武林村的……你们报警吧,我叫葛宝龙,我杀人啦……我快不行啦……救救我……”
真行,居然掉在这儿,离搜索队伍的脚印不到二十米。
余罪粲然一笑,馍扔下去了,四人爬得一身雪泥,现在却是欢喜欲狂了。巴勇和苟盛阳抱了抱,互捶着,回头两人兴奋地搂着余罪,“吧唧”一人亲了一口,哎哟,那叫一个亲热。余罪看向肖梦琪,她早兴奋得直握拳头了。这当会儿余罪可欢实了,直问:“现在信我了吧?”
“嗯,信,你真跩啊,帅呆了。”肖梦琪给了个鼓励的动作,捶了他一拳。
“来,庆祝一下。”余罪顺势一捧她,“吧唧”亲上了,肖梦琪满脸通红,羞恼地咚咚直擂余罪。余罪却是得意忘形地拽着她还要再庆祝,却不料肖梦琪脸色变了,指着身后。苟盛阳也低沉地喊了声:“队长。”
惊声回头,呀,把三位羊倌忘了。三人估计是明白了,个个怒目而视,扬着鞭,叫着牧羊犬,嗖嗖几只大狗卧到了他们身侧,耷拉着舌头,等着主人的命令。
“啊,我明白了,骗我们哪,不是要羊,是找人。”
“你这几个小娃娃,这不坑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