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蔓君背靠在椅子上,手背贴着额头。又一次觉得这日子真不好混啊还以为六十年代香港会比较繁荣安定,结果是想多了,哪里都不太容易。
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王爸爸去了。”
她睁开眼,回头看陈珂站着,眼圈红了:“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她也沉默了。
家财空了,父亲又去世。王岳只得把跌到谷底的股票贱卖,剩下的钱要用来办葬礼。
陈珂猛地砸了一下墙,眼里都是红血丝:“那个傻子那么多银行,为什么就存明德银行呢怎么就不存几家大银行呢图那么一点利息”他咬着牙,又说不下去了。
陆蔓君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让他去散散心吧”年少丧父,真是切肤之痛。
陈珂说:“是吧我们都这么说你猜王岳说什么,说他忙都忙死了,哪有空散心。你看他又是葬礼,又是卖房子搬家,拍戏之余还要宣传唱片。真以为自己是铁人吗”
本来loser乐队第二张唱片顺利上市,卖得不错。公司是准备帮他们开一个小型演唱会的,眼下出了这点事,估计也办不成了。
陆蔓君想,到底是生活本身,逼得他不能慢下步伐,还是他自己就喜欢这样的忙碌,可以让他少想一些事情。
她想不出答案来。
葬礼当天,陆蔓君看见王岳穿着白孝服,他大概是太忙了,胡子也没来得及刮。这么看去,不仅外表成熟了,举手投足间,他也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人要是没了依靠,便不得不靠自己站起来。
他很疲惫,脸上也没什么笑容,只对来人一个个认真地点头:“有心了。”“谢谢。”
葬礼结束后,王岳来家里找陈珂,把大卫和周迪也喊来了。那时,陆蔓君正好在陪弟弟玩。看他脸色凝重,便把弟弟拉到房间去。
“我们进房间玩,让哥哥们聊。”
她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面色凝重的人们,是要退团吗没再多想,弟弟拽着她的手说:“姐姐,过来看,看我画的我们一家。”
loser乐队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等王岳走了,陆蔓君好奇地问了几句,陈珂也不说什么,只说了句“要办演唱会。”
那天以后,loser乐队又开始疯狂训练,住在练舞室。每天随便吃点东西对付过去,其余时间都在练习。听朱瑜说,隔一周去清扫舞室,能扫出一箩筐垃圾来。而且一个个蓬头垢脸。“唉,可怜王岳,被折磨得没了人样,不过我总觉得他更有魅力了。”
梁超美说:“哎,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他抠脚趾头,你也会说他真性情。”
天气一天天暖起来。
梁超美送她去上学时,说起近期的安排。
“蔓君,人鬼殊途下个月首映,明天开始跑宣传了。电台稿子多看两遍”想了想,又忍不住叹气说:“最近经济不好,我估计人们都没心思看电影,这次票房肯定很差。我之前就跟张祥、杨伟提了,早点拍完,早点上结果遇到股灾,你说是不是倒霉。”
陆蔓君笑说:“口红效应听说过吗经济不好的时候,口红销量会直线上升。我想,现在这种时候,人们可能比较想花钱看个电影。”
梁超美看陆蔓君说得跟真的一样,将信将疑:“真的假的你们现在书本还会教这个”
陆蔓君笑说:“噢,我那天看闲书看的。”
梁超美也没多问,看了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眼光往外看了几眼,前门挤满了四处张望的学生,大部分不是穿英华校服的学生。
司机问:“不能走前门了,人太多了”
梁超美忍不住皱眉:“搞什么,怎么越来越疯狂了都不用上课吗,大早上来堵什么去后门要绕一圈,要迟到吧。”
陆蔓君说:“走前门肯定要迟到。”她从口袋里拿出白色口罩,戴上:“绕圈子就绕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