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筋一点点缩回中央的肉团子中,再没杀气溢出。不消片刻,肉团子渐次舒展开来,变回原来的人形,躺回原处。只可惜,石床已经碎裂坍塌,单狐禾歪歪扭扭地躺在碎石堆子里头,瞧着挺硌得慌。
老槐树精忙扑过去,上上下下将单狐禾检查个遍,大伤倒是没有,就是那全身皮开肉绽的地界儿总不见好。唔,一身老皮肉烂得顶透彻,有些地方甚至裂出一尺来长,里头已全无皮肉,稍稍扒开一瞧,全是白花花的骨头,可以拆下来直接煮大骨汤咯。
“让开。”九明媚身形微晃地走过去,白皙的脸颊上,一枝冶艳红梅绽得极美。她从梅花蕊心儿捻出一根红色丝线,又将丝线劈出了十数根更细的丝儿。变形的术法没法子用,好歹零星的仙术还能捻出根针来。
老槐树精挪过身去,让单狐禾躺在他怀中。单狐禾的眼皮儿黏糊糊的,好容易睁开眼睛,还带了点儿顶时髦的粘液拉丝儿:“化骨……成媚?”
“晓得便好,要开始咯。”
单狐禾虚弱地点了点头:“多谢……”
“虚套的废话甭说,本神听不惯。”九明媚莞尔一笑,将细丝儿穿过针眼儿,在尾部拈了个疙瘩。
一双小手,素指纤纤,执了针线,左边儿缝上三四五六针,右边儿戳个七**十针,废了好大劲儿才将老山神这副破烂的皮囊缝补完全。
缝补是缝补好了,也没见哪儿漏风,可是,里头的皮肉没见长,一捏还是空荡荡的皮囊。老槐张嘴欲问,却听得九明媚道:“过不了两三日,慢慢儿会长出皮肉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是,是……”老槐一听,连忙喏喏应声。
“给你家主子寻张新床来罢,病人这般躺着可不成。”
九明媚说什么,老槐便应什么,似只哈巴狗儿,极是听话,却也极是无趣。她懒得再管,兀自揩了揩额角的汗,便要出去。忽而觉手背黏糊糊的,再一瞧,喝,她还是头一遭淌出恁多的汗来。不过稍稍一揩,竟**地揩了满手。莫不是让蔓居小草儿那么一整,把身子骨儿给整得忒虚?小腹痛极,术法使不出,连“化骨成媚”的神力都受了限制,蔓居的本事可不小哩!
唔,听闻枣乡仙君秘制的红枣千仁儿酥,极是补气血,赶明儿抢几箱子去。
九明媚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儿,迎面撞上一个白衣翩跹的大神。
东君就杵在门外五步之远的地界儿,负手而立,那身形似座巍峨的大山,挺拔秀丽。他神色淡淡的,一贯的处变不惊、万事不愁的德行,让人既觉可敬,又觉可爱,有时还有那么点儿可恶。
“东君大神,您老不在外头吃好喝好,来这儿作甚?”
东君道:“既已来此,自该拜会老山神。”
“老山神身子不适,已睡了。”
“哦。”
“哦⊙o⊙?”
“回罢。”
说罢,东君即刻转身而走,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他当真是来拜会单狐禾的?
九明媚不肯落后,忍着腹痛,紧紧跟上。突然,东君身板儿一挺,九明媚没刹住车,竟直直撞上他硬邦邦的脊背,撞得鼻梁一痛,眼冒金星。原本虚脱的身子,这会子更完蛋了,径直往下滑去。
这时,东君伸了双手,拎起她的肩胛骨,将她的小身板儿拎直咯,又递给她一方绢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