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见到周韵的时候她正在打电话,一头过肩长发披在身后,如同绸缎一般流淌而下,散发着光泽,细白的鸭蛋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如同窗外开得正盛的玉兰花。哪怕不饰装扮,独自也能葳蕤成一片春光。
看到张泽,她作个请进的手势。
张泽进去,把带来的一个陶瓷花瓶放在桌上,坐在一边的转椅里听她说话。
“陈总,您说下个月要增加进货量?这一点儿小事还需要您打电话吗?交待一句给我们的业务员就行了。”
对方声音很大,张泽听到他洪亮的声音说:“我看到你们做的广告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帮我剥花生的事,那时候我不愿吃花生外面那层红皮,母亲都是炒了之后一点点把皮再揉掉。现在感觉,吃的不是花生,是老母亲的一份爱啊。
可是现在事情忙了,都好长时候没和母亲说说话,更别说帮她剥花生。谢谢你啊,周总,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们做广告,都提醒了我多花些时间陪陪老人。以后你们的产品,不用等到产品卖完才结账,直接货款两清。”
“那真谢谢您了!”
“不谢,现在这么有人情味的宣传太少了。要感谢我也要谢你让我又回忆了一份温馨的过往。”
两人又说了几句,周韵放下了电话,看到张泽放到桌子上的花瓶,微微一笑露出个酒窝,“张泽,你看你送我多少花瓶了,有玻璃的,有树脂的,有木制的,这又送个陶瓷的,我都可以开一个小型花瓶展览会了。”
她办公室一边的博古架上,各种形状各种材质的花瓶摆了一二十个。
“那次送你花,你连找插花的花瓶都不好找到,才发现是我这个男朋友的失职。”张泽帮她把这个新花瓶放到架子上,“这样以后我送的花也能有放的地方。”
周韵点点头:“好,张泽,不陪你妈转了?”
这几天没见,张泽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周韵好像离自己远了,虽然她态度没什么变化,可无形中没了那分亲近。
“不转了,我和我妈买了三金,是她老人家自己在家里攒的钱。”他走过去要搂周韵,她好像没发现似的走到了博古架边,“这里面,我最喜欢这个木头做的花瓶,有一种古拙的美。”
张泽不想再和她讨论花瓶的事,单刀直入,“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咱们一起去周庄一趟,把咱两个的事订下来?”
周韵不再笑,她端正了一张坐在旋转黑色皮椅上,“张泽,你妈是嫌我长得有胎记吧,她顾虑得也对,我们就这样吧。”
看她坐在大大的老板椅里,脸被黑色的皮椅衬得越发地白,显得那么弱小,张泽心里一沉,接着对她的疼惜丝丝缕缕从心里漫延开来,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过去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揽到了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小韵,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上天太爱你,才会让你比别人多了印记。这样不管到了哪里,很快就能找到你。”
“张泽,如果你妈让你在我们之间选一个呢?”都说好的订亲,张泽妈妈竟然再不提这事,意味着什么她还不清楚吗?
不怪她以最坏的心理去想象人心。当妈在孩子心目中有着天然优势,她见过听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即使两人感情再好,如果婆婆天生对她敌视,也难有幸福可言,就像春节贴在门口的喜字,早晚会被岁月冲刷成苍白的碎纸片。
周韵用的是薄荷味的洗发液,张泽闻着鼻端那淡淡的清凉香味,恨不得变成玉米皮,层层叠叠把周韵裹在里面,哪怕外界再多的风雨,只要他还有一息尚存,就可以护卫着她不受侵扰。
听得这话,心里柔软成了一滩水,平时看周韵精明坚强,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犹豫的时候,“傻瓜,你以为我这几天是干什么去了?”
周韵眉毛高高扬起,圆圆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听这话意思,张泽不是陪着他妈游玩去了,反而是又做了什么?
在那丝绸一般顺溜的头发上蹭蹭,“我妈信佛,她说去南明寺拜拜时,我已联系了寺里的大师,让她知道我因为小时候落水,基本丧失了生育能力,唯一的希望就是你。我妈现在恨不得给你烧香当菩萨拜,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你就不怕你妈怀疑?”
“所以我又联系了豆豆爸爸,让他帮忙在医院里给我做证明,我现在是精子质量活性差,有后代的机率非常低。欺骗了老人,不是我本愿。两相证明,我妈信以为真,回来的路上就哭了起来。”说到这里,张泽叹了口气。
以张泽的孝顺,看到他妈流泪心里也不好受吧。不知怎么,周韵的眼里也酸酸的,不知是为老人的眼泪,还是为了张泽的付出。
她还以为这几天张泽若无其事陪着他妈去开心玩耍去了,没想到他无声无息已把名为幸福的路为她铺好,一直铺到了她脚下,只要她迈一下脚,就可以走向这条路。
张泽的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韵,我们经历这么多的波折,不要再犹豫了好吗?”
周韵觉得自己好像一场漫长雨季之后的小鸟,可以轻盈地飞到天上去,和白云嬉戏,在蓝天里自由飞舞。
这时,她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周总,得请您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
田宽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想想又推开,心里狂跳不已,妈啊,看到了两个boss的□□,会不会被穿小鞋啊。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走错门了,不,我什么也没看见!”
看到一向稳重的田宽这样,张泽瞪他一眼,看他还呆呆站在那里没动,他说:“把门关上,右转三步齐步走!”
田宽一句一个指令用力把门关上,退出后发现自己已到了走廊上,他面对着,正是那个小山坡周围绿草簇拥着的两个大字: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