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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原是替舅舅来参加钟声的家长会。
正直各科老师轮番上台总结情况,她在台下呆坐,想起舅舅适才在电话里的语气,似乎有些异样,仿佛一家子都有急事脱不开身,问吧,那边欲言又止,仓促便撂了电话。
苏沫正暗自担心,猝不及防又瞧见了王居安,心里即惊憟又恍惚,却也和其家长一样,好奇地盯着那人,忽觉对方似乎冷冷地瞪了自己一眼,她下意识地赶紧低下头,却在心里嘲笑自己不长进。
过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了些,她心想,这人眼神素来锐利,只是轻轻一瞥便带出股狠劲,看谁都一样,极其令人生厌。想到这里便好受多了,她抬头看向讲台,余光瞟见邻桌的空位,课桌上贴着纸条写着名字:王翦。
还没想明白,班主任已请人在近旁落了座。
王居安一坐下来,头件事就是掀开儿子课桌的盖子往里瞅,猛然瞧见里面花花绿绿的书刊杂志手机游戏机一堆就有些头晕,自嘲真是年纪大了,他随手一翻,杂七杂八的东西里面蹦跶出一枚未拆封避孕套,上面是别别扭扭的手写日文,他认得三个字:“初体验”。王居安打心底恨恨地一声叹息,面无表情地合上桌盖,虽然放轻了动作,仍不免在安静的教室中带来一些嘈杂声响,他倒是浑不在意。
苏沫却为有这样一个同桌而感到尴尬,转念一想: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会儿上台讲话的是一老头,教数学,明显是心无城府的学究派,完了还下来和各位家长交流意见,不多时走到王居安跟前问他:“你是代替王翦家长过来开会的?有些做家长的就是不上心,所以孩子也不想学,完全跟不上。你回去问问他们,究竟是想放弃,还是要继续挽救?”
王居安听他发完一通牢骚,才道:“您好,我是王翦的父亲。”
老头儿有些吃惊,一连看了他好几眼,打算按下尴尬继续发牢骚,班主任插过来说:“王翦还是有进步的,这回模拟考,数学成绩还是有一些提高的……”
数学老师沉吟一声:“嗯……上回四十七,这回五十,”他见王居安一副商人派头,心里也不屑多谈,转眼看向苏沫问:“你是钟声的家长?”
苏沫担心代人开会被他批评,答得有点犹豫:“老师您好,我是钟声的表姐,我舅舅今天有事,所以……”
老头儿和蔼一笑,打断:“钟声这孩子很不错,聪明勤奋,这回模拟考就上了今年的重点线,”又道,“学校本来是想给她一个保送名额,但是又觉得会阻碍她的正常发挥,都盼着她能考个女状元。”
苏沫不常询问表妹的考试情况,只要她能在家里安生呆着就心满意足,现在听人大力表扬不觉喜上眉梢,何况王居安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她心里更加舒坦。
那边班主任于心不忍,安慰王翦他爸:“您家孩子还是有潜力的,我们也对他有信心,还给他安排了全年级最好的学生做同桌,相信他的成绩会继续提高……”
听了这话,苏沫立时想起钟声前几天在家抱怨的事情,说换了新同桌,那男孩上课不是说话就是睡觉再就是玩手机,成绩极差,她不愿和人坐一起云云。苏沫想到这一茬,也不只动了哪根筋,直接当着王居安的面对班主任道:“这事我也听钟声在家提过,但是调座位的事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学生自己的意见?虽然帮助同学是件好事,但据我所知,这两孩子好像不怎么处得来……”
王居安仍然一声不吭,只拿眼瞧着她。
班主任尴尬笑笑,不得以只能暂时推脱:“您反映的这个情况……我会再和两孩子好好聊聊……”
开完会从教室出来,苏沫步子轻快,脑子里开始盘算晚饭菜式,就听不远处有车门被人“砰”一声甩上,扭头瞧了眼,一辆黑色私家车从身边飞驰而过,看清车牌,应是王居安常用的驾座。
她觉得王居安现在心里肯定有想法,因为才散会的当口,他接了个电话,对着那头的人讲:“这种小事都搞不定你还有脸来见我……管你怎么做,我要的就是一个结果……”他压低声音,表情却十分冷峻,像是怨气无从发泄,这会儿胡乱找了个出气筒。
苏沫在心里冷哼:任你平时如何厉害,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她去超市大肆搜罗一番,回家做了几样好菜犒劳钟声,又聊起调座位那事,钟声边吃边说:“这回要是老师能听你的话帮我把座位调开就好了,王翦那个人学习差,又爱显,半桶水晃荡,觉得自己多有才一样,太幼稚了,就这样还有很多女生喜欢他,想不通。”
苏沫心情好,不觉多问了一句:“那我们家声声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钟声面上一红,小声说:“成熟的,聪明的,别像那个二傻子就行了。”
苏沫见她模样羞涩,自知开这种玩笑为时过早,忙转移话题,认真道:“声声,你不和王翦多接触这是对的,他们家条件和我们相差太多,环境不同价值观也不同,即使只做朋友,也会产生矛盾。”
钟声略一思考,反问:“你是说他家的条件太好,所处阶层更高对吗?但是我们普通人,努力学习工作,不就是为了从低的阶层上升到更高层次吗?网上不也说,考过高富帅,拼过富二代么?我不和王翦结交,并非因为价值观的问题,而是他这个人太二了,不值得我花时间。”
小姑娘的一番言语让苏沫有些惊讶,直觉里认为她的想法有问题,却又无从反驳,只得说:“如果像你说的,想进入更高的阶层,首先你必须认可他们的行为模式,但是这就会出现问题——也许在你眼里看来荒谬不堪违法乱纪的事,他们却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