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铮将手中被弄污的餐巾丢在一边,换了另一条搭在腿上,将旁边的鱼子酱拿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知道这一碟鱼子酱的内涵是什么吗?”
徐俊杰不语,林灵珊撇了撇嘴,“不就是一叠鱼子酱吗?还能有什么内涵?”
“啧,林小姐看起来是大家出身,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如果一样东西没有任何内涵,那便没有任何价值,食物也是一样。”叶铮似笑非笑道,“你们将法餐抬的如此之高,还将用筷子的行为称之为low,不就是因为其内涵价值吗?”
林灵珊有些不以为然,她撇了撇嘴,“看来叶先生打算给我们解释一下,这碟鱼子酱的价值?”
叶铮轻笑一声,“鱼子酱早在数千年前,就在贵族的餐桌上占领着一席之地,并逐渐风靡,其势头一直延续到现在仍经久不衰。”
“而最好的鱼子酱,出自大白鲟鱼。”叶铮说到这里,用贝壳的勺子捞起一粒鱼子,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继续道。
“作为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它们的一生,都在为自己的种族繁衍生息而奋斗。”
“但是,大白鲟鱼经过了十数年的等待,换来的结果,却是自己的子女被端上餐桌,成为人类的食物。而我们人类,将他们的本能和生存权力剥夺,并且用自己所为的贵族形式,对这种掠杀进行掩饰,并将其列为一种‘高贵’的食用方式。”
“这就是你们所引以为傲的,高贵。”
林灵珊和徐俊杰脸色有些难看地放下了手中的贝勺,各自抿了一口红酒,完全没了吃饭的欲望。
叶铮的话却还没完,他继续道,“在以前的华夏,猎户上山打猎的时候,都会祭拜山神,因为他们打猎的兴味,实际上就是从深山中对娇小生命的抹杀,来为自己换取饱腹和利益。”
“人类,就是一个喜欢践踏弱小生命的种族,并利用这些已经消逝的生命,为自己博取最大的利益。”
“而有些人甚至不仅没有感恩,更没有愧疚,反而是将他们列为自己的‘高尚行为’,命名为‘高贵’。”叶铮双手打了个引号,脸上的笑容充满嘲讽,“你们,不觉得讽刺吗?”
说完,叶铮又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吃着牛排的陈若曦,最后补充了一句,“而西餐,也正是这样的体现,人类对生命践踏的掩饰,名曰高贵的进餐礼仪和方式。”
陈若曦完全没有看叶铮,她细细吃着牛排,动作和礼仪都无可挑剔,这让叶铮的嘴角笑意更深。
而林灵珊和徐俊杰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们面部有些僵硬,盯着叶铮的目光有些不甘心,西湖还有些愤怒和少许恨意。
叶铮却不以为意,手肘撑在餐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嘴角上扬,眯起眼睛看着这两人,“很多华夏人都讨厌印度的‘糊糊菜’,就像很多西方人,以及西方文化崇拜者,讨厌在用餐的时候一些不符合西餐规范的行为一样。”
“而实际上,华夏人是讨厌糊糊菜吗?西方人是讨厌不合理的用餐行为吗?当然不是,他们所讨厌的,只是自身积累的所谓的‘高尚’,被他人践踏和挑衅而已。”
叶铮将手中的贝勺扔在盘子里,“而在我看来,作为一个人,这种高尚,只是源于自身的虚荣罢了。”
“其实,无论是中餐还是西餐,其真正的内涵,不是在于食物,更不是在于其实用方式,而是在于人。”
“倘若一个人内涵欠缺,哪怕知晓再高尚的用餐行为,都掩饰不了内心的轻浮。”
叶铮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眯眯的,似乎完全没看到对面两人的尴尬表情。
陈若曦此时已经将牛排吃完,她用餐巾擦了下嘴唇,又抿了口红酒,仍旧没有开口的想法。
不过从她的表情和眼神来看,她对叶铮的这番发言也非常惊讶,似乎没料到叶铮能说出这样有深度的话,更没想到他对餐点的认识居然这么深,而且是脱离于知识面的广博,完全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和诠释的。
“若曦,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少陪了,你们慢用。”林灵珊咬了咬牙,她觉得无比尴尬,本来自己找到了男朋友,而且还如此优秀,想借机压陈若曦一头的,但没想到完全被这个小子破坏了!
林灵珊恨叶铮恨得牙痒痒,但现在却发作不得,于是心中更加憋闷,干脆站起身,跟陈若曦提出告辞。
徐俊杰也是一样,他看向叶铮的目光有些阴沉,眼神在略过陈若曦的时候,其中的更是隐藏着极深的掠夺性和火热欲望。
陈若曦点点头,跟两人客套了几句,便送人离开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叶铮正在吃牛排,一口肉一口红酒,倒是享受的很。
陈若曦已经吃饱了,也不着急走,便坐在座位上等叶铮用餐。
看叶铮吃的开心,陈若曦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嘴角微微一勾,“你不是说,西餐是人类对生命践踏的掩饰吗?还吃的这么开心?”
“首先,我说的是他们建立起来的用餐方式,美其名曰的高贵,是对生命践踏的掩饰,而不是食物本身。”叶铮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其次,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牛排和鱼子酱都上来了,我不吃,对这些食物是很失礼的。”叶铮吃了一口鱼子酱,又补充了一句。
陈若曦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你倒是会替自己辩解。”
总体来说,陈若曦对今天叶铮的表现非常满意,既打发走了两个存心找茬的,也没有让自己丢面子。
陈若曦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一下叶铮的,她觉得叶铮身上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似乎自己越是了解,就越是看不清这个人。
“若曦,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莫非突然发现我很帅,要爱上我了?”叶铮突然将脸凑到陈若曦面前,笑眯眯道。
“你的法语是从哪学的?”陈若曦稍微退开一点,眯起眼睛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一个朋友教的。”叶铮耸耸肩回道,“莫非若曦你也想学?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手把手地……”
陈若曦看着叶铮的表情,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想多了,应该……只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