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之前的卷宗,捕快们的名字都是频繁出现的,因为捕头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做事。
但到了首饰商人被杀案时,夜审冯五那一页只写了韩捕头的名字,还有他的签名。
尔后翠娘的卷宗里,再到苗姓书生被毒死的客栈里,都只剩下韩捕头一人的名字。
捕快们的名字,只出现在无关痛痒的页面上。
所以寇凛查阅卷宗时,从未怀疑过那几个捕快是同案犯,因为这一看就是韩捕头心里有鬼,刻意避开手下。
如今经楚谣重点拎出来一说,他才发现不对。
韩捕头为了掩盖真相,一连杀了几个人灭口,又怎会让自己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卷宗里?
还刻意淡化捕快们的存在感,着重的突出他自己?
寇凛先前只顾着推敲五件凶案本身的逻辑,忽视了这一处反常。
拳头慢慢抓起,寇凛微眯眼眸:“韩捕头,本官险些被你骗了!”他指向那五个捕快,“他们全是同谋!”
韩捕头目现乱色,伏地叩首:“不!大人!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关!”
“还不说实话?”寇凛厉声道,“小江,去拔了他的舌头!”
楚谣微微皱眉,但没有说话。
段小江亮出把锋利小刀,面无表情的走到韩捕头身边。
“头儿!”韩捕头依然镇定,一名捕快却慌了,事情已被掀了出来,再藏掖也无用,带着哭腔磕头道,“大人手下留情!那惯犯冯五是我们打死的,与我们头儿无关啊!”
韩捕头红着眼正要怒骂,下巴却被段小江紧紧捏住,顿时动弹不得。
捕快们的心理防线已被击溃,愧疚倒是一时占了恐惧的上风,磕头道:“那晚我们几个喝了酒,还被这狗官给骂了,逼着我们去查案,我们夜审冯五,醉酒下没有轻重,将他打死了……”
“当时头儿正在外查案,我们很害怕,将他喊了回来。他劝我们自首,我们跪了一地求他想办法……”
“头儿被我们求的没办法,才想到了做假口供,找翠娘借首饰埋证物的办法。”
“那翠娘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姘头其实是赵县令!”
赵县令惊慌:“休要胡说八道!”
堂上众人木呆呆看向赵县令。
捕快们还在继续道:“头儿也是跟着赵县令才认识了翠娘,不然哪有钱财去那种销金窟?头儿很喜欢翠娘,可我们都知道,那贱人只是迷住他,利用他罢了,可惜头儿就是不信……”
“今年初时,翠娘逼着赵县令为她赎身,纳她为妾,可赵县令全靠着他婆娘的钱过日子,哪里肯。头儿问翠娘拿了首饰之后,翠娘一直要挟头儿想法子弄死赵县令的婆娘,不然就要告发我们,头儿才一时错手将她掐死的……”
“还有画斋老板是我杀的,和头儿没有关系。当书生死了之后,头儿就很自责,画斋老板也死了以后,他将我痛打一顿,决定带着我们几个自首,我只得请了我爹来求他,他小时候,我爹养过他……”
“至于王大海,和我们一起犯下这些错,大理寺来了之后,他怕了,与我们起了争执,也是我们失手打死的,与头儿无关……”
堂上充斥着捕快们各异的声音,楚谣扶着腿站起身,从听审席后绕了过去,往后衙走。
堂上的人多半在听捕快说话,寇凛看着她离开,等她身影在侧门消失之后,回头时,看到柳言白也似是刚收回视线的模样。
……
收监的收监,驱赶的驱赶,半个时辰后,堂上只剩下三个人。
阮霁看看公案后的寇凛,又看看公案前的柳言白,犹豫着道:“两位打成了……平手?”
柳言白垂了垂眼睛:“我输了。”
寇凛犹豫了下,也道:“本官也输了。”
阮霁纠结着道:“就案子而言……嗯,下官也觉得,应算寇夫人赢了。”
此时,阮霁才算对楚谣有所改观。
柳言白拱手一笑:“其实还是寇指挥使赢了,毕竟是您的夫人。”
寇凛也难得恭维的笑道:“如此说来,也算柳博士赢了,毕竟内子也曾是你的学生。”
阮霁摊手:“那依然是平手。”
两人异口同声:“恩,平手。”
阮霁笑起来,觉得这俩人精此时有点儿挫败又有些骄傲的纠结模样,也是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