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国公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看元宝,也不叫元宝起来。
倒是旁边的安国公定定看了元宝一眼,脸上的笑容立时淡了许多,目光顿时一沉。他立即转向对面坐着的庆王妃。但庆王妃不解父亲是何用意,反是询问地看了回来。
真是天不遂人愿。
安国公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有了笑容:“这就是元宝殿下啊,长得真是……好看,听说已经在御书房学习,将来肯定跟太子殿下一样出色。”
然而这话一出,正在转身拿帕子擦眼泪的皇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父亲,您看看元宝吧。”
太子闻言,对皇后此举有些不满。
他理解皇后思念父亲的心情,但元宝是他的儿子,要看也是别人求着来看元宝,哪有求着人看元宝的道理?
正在这时候,老公爷的眼睛懒洋洋地朝元宝扫过来,看清元宝脸庞的一瞬间,如遭雷击一般,浑身一震,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要打元宝吗?
见老公爷这般激烈反应,一直站在旁边的溶溶再也忍不住了,冲到殿中将元宝护在身后。
太子本欲将元宝拉到身后,见溶溶冲了出来,方才因为老公爷的举动而杀气腾腾的脸,瞬间化开了一些,又恢复了素日的镇定。他高大的身姿挡在元宝和溶溶前面,冷冷道:“请外祖父谨言慎行,否则休怪孙儿不敬。”
老公爷直愣愣看着元宝,对太子的警告恍若未闻,想绕过太子去看元宝,却只能看到溶溶警惕将元宝护在怀里,不叫他看见。
“太子。”皇帝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老安国公毕竟是两朝元老了,年轻时曾率军远击罗刹,守护北境,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光是这一份功劳就足够他在朝中撒野。何况他还是皇上的老泰山,这层层厉害关系加起来,当初老公爷指着帝后的鼻子在御前唾骂,也没人敢责问半分。
眼见刘祯今儿在这么多人面前放狠话,怎么着还是要给他留些颜面。
否则传扬出去,怕是有人诋毁太子不敬长辈,不敬功臣。
皇后此时已经缓过劲来,拿了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起身走到殿中央,站在元宝身边,柔声道:“元宝,别害怕,让太爷爷瞧瞧你。”
“娘娘,”溶溶低声恳求道。方才老公爷的反应实在太吓人,万一他真的要打元宝……
虽然四年前的事,没人细细跟溶溶说过,但想也想得到,太子退了安国公府的婚事,怎么着都是对不住安国公府。
倒是元宝一点也不害怕,见皇后这么说,便笑着冲溶溶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皇后。
皇后牵着元宝走出来,元宝望着愣愣看着自己的老安国公,重新拜了一拜:“给太爷爷请安。”
老安国公缓步上前,蹲下身抱住元宝的肩膀,太子眼眸一眯,发现老公爷的眼睛里已经有眼泪流了出来。
哼,这老家伙,真是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老公爷问。
大殿中的有些人虽坐得远,看不清这边的状况,但老公爷声如洪钟,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老安国公的语气完全变了。
刚才那个气势汹汹盛气凌人张牙舞爪的老狮子仿佛突然间变成了而是温和慈祥的老绵羊。
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就跟见到曾孙的寻常老太爷没有分别。
所有人面面相觑,今儿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元宝回道:“我叫刘璟。”元宝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子,见太子神色淡然,又道,“太爷爷,你也可以叫我元宝。”
“好,元宝,元宝……”老安国公一边说一边不住的点头,“好得很!好得很!”
溶溶看得出,老安国公此刻对元宝的态度已经从地上跑到了天上,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太子微微颔首,显然是无事了。
她站起身,默默退到一旁。
“父亲,您先起来吧,您腿脚有旧疾。不可久蹲。”
老安国公闻言,抬头看着皇后,朝她点了点,“你怎么不早点带元宝来见我?”
皇后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委屈地不敢说。
她哪里不想带元宝去见他,不管是逢年过节邀他进宫团聚的还是给他送礼的,派去的太监个个被老安国公指着鼻子骂。宫里的人出去当差,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唯有去安国公府的,个个灰头土脸的出来。宫里人私下里都把去安国公府当做苦差事,谁被点到了都要在心里直呼倒霉。上别家送礼传旨是领赏的,上安国公府是讨骂的。
“外祖父此言差矣,”太子见状,淡然反驳道,“母后逢年过节都邀请外祖父来宫里,外祖父几时领过母后的情?”
“刘祯。”皇后低低喊了一声,太子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若是往常,老安国公听到太子这般讥讽言语,必然要跳起来骂几声小兔崽子,然而今日老安国公对太子的冷言冷语恍若未闻,反而是径直把元宝拉到自己身边。
看着元宝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一时五味杂陈,老安国公伸手碰了碰元宝的鼻尖,眼眶里又有了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