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拉得动两驾雪橇。”扶甄有些泄气地回答。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拉得动,你是我们部落里除了老子之外最有力气的男人,可是你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你今天能拉得动,明天能拉得动,后天能拉得动……大后天呢?”
“等你觉得没力气的时候,就会先把我这个累赘丢到雪地里埋起来,把我儿子放在你的雪橇上,然后等你再没力气,便会为了对得起我,而狠心丢了你那只会下崽儿的女人,没有女人,你那刚出生的三崽立即得饿死,说不定其它两个丫头还会因此而记恨我儿子,用她们藏在皮靴里的匕首趁他睡觉时将他刺死……”
“扶甄,你明明有希望走出这里,就不要再良心挣扎了,你不来问候我跟我儿子,我都当你是我一生最好的兄弟。我本就是一个没用该死的人,只是我愚蠢的儿子上路时死活都不肯放下我,既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你为何要来插手?”
夜吹的父亲一席话,说得扶甄低头无语。
若不是陨冰来得太突然,大家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空气温度骤然下降数十度,让碰触到天冰的人们刹那都冻成雕像,夜吹的父亲,也是在冰陨石下受难的人之一,只是他迅速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猎刀斩断自己的腿,爬了出来。
死了好多人,这次的陨冰之灾范围极大,他们不知道去哪才能平安。只知道朝着较为温暖的地方前进。
“你死了,我会埋藏你,到时候,你便不能阻止我带上你的儿子。”沉默了很久,扶甄没有抢过夜吹肩头的绳,而是丢下了这样一句话落寞地转身离开。
“谢谢你,兄弟。”夜吹的父亲如是回答。
夜吹抬头弱弱地看了那坐在雪橇上的女人还有她那三个瘦小的娃娃,想起自己有可能在熟睡时被其中某个用刀子开喉放血,立即缩起脖子,悄悄远离扶甄。
雪橇上的女人看着夜吹的身影,抱歉地垂下自己眼睑,而后再一次将自己的孩子们紧紧地拢在胸口。
离开扶甄之后,夜吹瘦小的身子便在风雪中显得更加单薄和摇摇欲坠起来。
“男儿当自强啊,郎啊郎!”
夜吹的父亲却肆无忌惮唱起嘹亮的猎者之歌,大口大口风雪直接灌入他的肺叶,加速着他的死亡。
这是父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杀死自己,而后给倔强的儿子多留一线生机。
虽然不愿靠扶甄妻儿的命来换自己儿子的命,但并不意味着这个父亲不深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在恪守自己底线的同时,在尊重他人生命的同时,尽己所能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勇敢的猎手嘿,将你们的呼吸与天地同调。将你们的身影与自然融合!”
“比你们的对手还冷静,比你们的敌人更聪明!”
“天上的鹞子是我们的眼,地下的冰雪是我们的外衣,任何东西都能做为武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生命!”
“我们的先祖,是冰雪之子民。只有冰皇转世,才能终结饿狼和寒冷,才能驾驭冰雪成为这个世界的王!”
“不要问冰皇在何方,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流着冰皇的血,我们每个人都传承着冰皇的意志与坚强。”
“勇敢的猎手啊,不要害怕陨冰和魔狰,它们只是上天磨砺我们的考验,待你强大到足以独自登上封台雪,你便能聆听到冰皇的声音!”
夜吹父亲嘹亮的歌声在整个队伍上空回响。这是冰雪子民们代代相传的歌谣,鼓励大家无畏能将人瞬间冻成石头的陨冰,鼓励大家勇敢地与雪原上另一种恐怖的掠食动物魔狰搏斗!
在这歌声的带引之下,人人冰冷的心头化开了一丝温度,脚下的步伐也稍稍快了一些。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难道没有人会来救他们吗?”夜吹父亲的歌声也同样传到了苏瞳心底,她低头看着这个双颊不正常赤红,连喘气都极为困难的男子,突然对上天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愤怒!
万物对天顶礼膜拜,修士穷尽一生去追求天地无上大道,人人爱天,天却不爱人人。
这里有一群人,他们善良,淳朴,贫穷,此刻却面临着生死大祸!
他们失去了亲人朋友,并且现在还要继续失去,兄弟之间亦无法倾力相救,因为他们彼此的性命都游离在生与死之间。
苏瞳想指天唾骂,想惊叫求援,她相信此刻夜吹心里与她想得一样,但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有无情的风和雪回应着她的心情。
“天啊!那是什么?”就在此刻,队伍的前端突然乱了。
有人跌落雪地,发出阵阵恐惧的哀嚎!
夜吹父亲的歌声戛然而止,这双腿自大腿根部完全斩断的男子,挣扎着从雪橇上爬起,双目圆睁地看向远方!
“爹……那……那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