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袖中揣着药包,心里多少发虚,气势上矮一截,没有一进院,找薛慎之闹腾。
她望着院子里的热闹喧嚣,紧紧攥着袖子,一时迈不开脚。
村民已经发现她,虽然打心眼里瞧不上许氏,架不住她肚皮争气,生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陈氏捧着饭碗,站起来招呼许氏,“都开席面了,你咋这个时候才来?差不多都坐满了,只有前头留一张桌子干活的吃,你在咱们这里挤一挤。”
许氏是个泼辣老货,村里的人都敬而远之。她自个心中有数,眼下看见大伙都巴结讨好的上前主动搭话。许氏心思活泛起来,如果薛慎之对她言听计从,今后她在杏花村得多威风啊?
她抬着下巴,鼻子里哼一声,“你们吃,我和栓子坐。”
陈氏脸上的笑容挂不住,看着邓氏甩着袖子朝栓子走去。朝地上呸一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谁不知道,薛慎之中举,压根就没有请许氏吃席面。她自个腆着脸凑过来,全都等着看许氏的笑话。
栓子独坐一桌,这是特地留出来给干活的吃。他饿不敢乱动,小口小口喝着商枝给他磨的黄瓜汁。
许氏才不管这些,她一屁股坐下来,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肉菜,拿着碗,一筷子插在整只猪肘子上,全都挑放自己碗里。
“奶,你不能吃独食,猪肘子大伙一起吃。”栓子眼瞅着许氏往嘴里塞,连忙放下杯子,拉住许氏的袖子阻止她。
“没大没小,短命鬼就是这样教你的?”许氏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咬一大口,香软酥烂,入口即化,又不油腻。
尝到这其中的美味,许氏敞开肚皮吃,胡吃海塞,尽挑拣好的吃。
她不是一个人吃,捎带着栓子一起,“你怕啥,他们敢为你吃饭骂你,奶给你做主。你得长个,可不能饿坏了!”
栓子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他真的饿了,见许氏吃得香,嘴馋得很。他看着许氏夹着放碗里的鸡腿,心想:应该没有关系吧?
就吃一个鸡腿,而且奶在呢,薛慎之和商枝肯定不敢说教他!
这样一想,就拿着鸡腿啃起来。
祖孙俩吃的满嘴流油,腰滚肚圆,一桌子狼藉。
商枝将锅里的菜装盆,留给刘大婶分盘,她拿着抹布擦手,往院里头走。就看见等下他们吃的那一桌,桌面洒满汤汤水水,满地肉骨头。
商枝脸色一沉,他们规规矩矩的吃,她不会生气,碗里翻搅地看着就倒胃口,根本不尊重后面吃的人!
“栓子!”商枝冷静地看着栓子,指着身边的位置,“过来!”
栓子见到商枝,眼前一亮,放下碗要喊人,就看着她沉着脸喊他过去,心里觉得委屈,他干站着不动。许氏在这里,商枝不敢教训他!
“我饿了,不许吃?他们都开动了,凭啥我吃就要挨训!”似乎有人撑腰,栓子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你现在又不养我,凭啥管我?我早就受够你们了,我今天就跟我奶回去!”
许氏嘴一斜,拉着脸,“咋?你这恶妇就是这样磋磨我乖孙?饭都不给吃,罚他干活?现在为一口吃的,还想教训他?我倒是要叫薛慎之给个说法,他大哥救他搭上一条命,他就是虐待虎子的儿子!”
商枝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她不理会许氏的胡搅蛮缠,直直地望着栓子,重复一遍,“过来。”
“不过去!我现在不住在你屋子里,你凭啥命令我!”栓子红着眼睛,犟着,不听商枝的话,对一旁的许氏道:“奶,我每天得干许多的活,没有做好,就没有饭吃,还要写大字!我讨厌写大字,讨厌干活,你带我回去,我睡地铺,不占小婶的屋子!”
许氏为难了。
栓子梗着脖子,睁大眼睛瞪着商枝,不让泪水掉下来,像是和她在置气。
“别以为折磨我,再给我买东西,我就原谅你们!我告诉你,你给我的东西,我不稀罕!”
商枝看着栓子和许氏凑一块,原形毕露,气不打一处来!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栓子在她家中养了一两个月,养条狗都生出感情,别说一个人。
这段时间在他们的教导下,栓子逐渐改变坏毛病,往好的发展。
可这一顿晚饭,彻底打破她的痴心妄想,就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
商枝点了点头,“不稀罕是吧?那就都扔了!”
栓子眼泪一下子掉出来,攥紧了拳头。
商枝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许氏身上,“谁请你来这里的?是我撵你出去,你还是自己出去!”
许氏脸一黑,嚯的站起来,凳子啪地倒在地上,她怒指着商枝的鼻子,“我吃自己儿子的席面,还得叫人请了!你有啥资格赶我出去?要滚也是你给滚蛋!不要脸的小娼妇!你是算准他能考上举人,张开两条腿勾引他……”说着,两手抬着桌沿,眼见就要把桌子掀翻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