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文静一跳脱的总角小儿,到如今一端庄一潇洒的成熟女子,两人对对方的了解胜过血缘亲人……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刑部。”武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说:“小蛇,我先走了,去看看我那个小郎君去,你继续在这发呆,顺便晚上帮我看看那几个吓人的小妖,我晚上就不过来了。”
她说完就走了,只留给柳太真一个背影。
柳太真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中无端生出一些惆怅,只得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这点惆怅排遣。她最好的友人要成亲了,好像就此和她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感觉有点……寂寞。
正午的长安,太阳热烈,室内也开始有些热意。梅逐雨在刑部的饭堂吃完午饭,回到了官署办公,不出意外的又在窗外的那棵桐树上看到了一只眼熟的狸花猫。
这几日,他总是能看到这只狸花猫,若不是他实在感受不到这猫身上的妖气,他当真要以为这只普通的狸花猫有异常了。
窗外的桐花早已谢尽,如今枝头上绿叶成荫,那猫依旧是惬意的躺在树枝上,好像挺满意这个午睡的宝地。梅逐雨只看了两眼,就将目光放回到自己手中的公务上,对身边多出的猫毫不在意。
再次变成猫的武祯揣着毛爪子,时不时睁开一只眼睛看一眼伏案工作的身影。她并非有意偷窥,只是前几日刚发生了吕挚那种事,她没事就过来看着点,免得再让小郎君遭受什么无妄之灾,毕竟,咳咳,她年轻时候完全不会收敛,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不要脸的东西可不兴什么仇恨不牵连家属。
这几天,武祯常常变成猫跟着梅逐雨,这位未来夫婿的生活规律且普通,比一般人还要无聊,不是在刑部办公务,就是回家休息,没有一点娱乐生活。一般的郎君,就是再正直低调,也会偶尔找上三两友人,去乐坊喝些小酒聊聊感情,可这位小郎君,已经称得上孤僻了。
武祯跟了他几天,瞧着他不管对待同事还是陌生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冷淡态度,都忍不住怀疑,从前自己与他见面时看到的那些,脸红,还有笑容,是不是都是假的,只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梅郎中,这件案子,徐侍郎让您跑一趟。”一个小吏匆匆跑来。
武祯在窗外听了一耳朵,站起来抖抖毛,跟着梅逐雨一起出门。梅逐雨是要去刑部大牢,审一个刚带回来的犯人,这本不是他的工作,但那位徐侍郎交给了他,梅逐雨也不管那么多,给了就接着,一个人带着个哭丧脸的小吏去大牢。
这刑部大牢,武祯还真没去过,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有秽气丛生。但既然小郎君去,她还是跟去看看。
大牢外面看着还不错,但内里就一言难尽了,毕竟是给犯人住,条件也好不起来,人一走进去,首先就能感觉到一股凉气顺着脚脖子往上爬,然后就是各种难闻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几乎能把人臭一个趔趄。那跟着梅逐雨的小吏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但眼看前头的上司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他也只好苦笑的捏着鼻子跟上去。
武祯也闻到了那股味儿,瞬间就明白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了。她有点迟疑的瞧了瞧牢房地上那些可疑的水渍,嫌弃的动了动几根胡须,最后轻巧一跳,从墙上跑着追上梅逐雨。
审问犯人记录口供这事不难,就是很烦,特别是环境糟糕的情况下,令人格外没有耐心,要是再加上一个不配合的犯人,那简直就是灾难。
犯人是个满面愁苦沧桑的中年男人,他错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因此获刑。他从看到梅逐雨后就开始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梅逐雨,面无表情坐在位置上写记录,时而停笔问一个问题。那男人最开始含含糊糊的不肯回答,只是痛哭,但梅逐雨耐心奇好,就冷眼看着他哭,哭完了继续问。折腾了好一会儿,男人才缩着脑袋结结巴巴的回答起问题。
武祯站在一个灯油架子上,位置隐蔽,在这个记录口供的过程中,她数清楚了梅逐雨身后那个小吏一共不耐的翻了多少个白眼,也数清楚了那个男人究竟哭喊了多少次‘求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梅逐雨他,真的就是全程连眉毛都没多动一下,拉着袖子蘸墨记录,简洁的问着身份籍贯犯案过程之类的问题,多余的一个字没有。
如果换了武祯,可能在那个男人第二次作揖求饶的时候,就被烦的直接伸手把他按在那个记录的簿子上了。武祯佩服小郎君的耐心与好脾气,同时再次觉得,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个会慌张的小郎君可能是个假的。
审问过半,武祯宣告投降,抛弃小郎君自己溜达出了大牢。不过她也没回家去,就在刑部官署附近晃荡,结果一不小心就听到了有人在背后说小郎君坏话。
当猫就是这点好,碰到不熟的人在聊天,也不用避开,可以直接蹲在旁边光明正大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