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车停在了哪里?”那六爷压低着声音,故作神秘地问于天任。
“嘿呦喂,您这不是难为我么。九河下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哪知道车停哪儿了。您就别跟我逗闷子了,直说了吧,当我求你了。”于天任哭丧着一张脸,愁苦地说着。
“神女庵!”那六爷有意加重了语气。
于天任心头猛然一凛,兀自念叨:“她怎么会去那里呢?”
“是呀。我也纳闷呀。谁都知道,神女庵不是什么好去处,要不是有些死活生不出孩子的男女实在没了法子才会去神女庵求仙药,那个破地方只怕早就让人拆得连一片瓦都剩不下了。全赖那些命里注定断子绝孙的人家拿钱供养着,神女庵才能维持到今天。唉!”那六爷愤愤叹了一声,“也是缺了德了,似神女庵这种害人的地方,官家就该出重拳将其捣毁,也是神女庵的老当家妙法师太能耐大,据说跟她老人家跟奉系的某位大人物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层关系,因此这些年来尽管知道她不干什么好事,官面上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始终没有为难她,她也才越活越滋润,都老大一把年纪了,仍不知收敛,尽做些令人不齿的勾当,却偏偏有不少人视她为老神仙,对她的连篇鬼话信以为真不说,更是不敢违拗她的吩咐,不管她叫干些什么龌龊勾当,一概言听计从,都不带有半点怀疑的。唉……这人呀,就是这么好糊弄呀。”说着说着,那六爷不禁感慨了起来。
于天任低头不语,面露担忧神色,尽管他从未进去过神女庵,但对里面发生过的事,他还是多少听说过一些的。
听老人们说,神女庵兴建于清康熙年间,其中供奉的是“女华仙君”,也就是神农炎帝之女,赤松子的女徒弟,化身精卫鸟,衔西山之木,欲要填平东海的那位上古女仙。
咸丰九年,津门之中一时流言四起,有人声称望海楼的洋教士借乞丐之手绑架童男童女若干,挖眼剖心,晒干磨粉,做药引子用。
津门百姓受谣言蛊惑,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将俗称“大姑”、“二姑”的几名修女杀死在街头,剥光衣衫,肆意侮辱修女尸身不说,更是残忍地砍下修女双脚,插在刀尖上,鸣锣开道,招摇过市,呼唤民众纷纷上街,观看洋女人的大脚与中华女子的小脚有何不同之处。
有读书人看过修女的大脚之后,爱若珍宝,不惜高价买下,拿回家中把玩,并向他人炫耀说:“‘大姑’之足,洁白无垢,趾平圆肚,捏而软糯,嗅则异香,乃人间之其物也。”
一场闹剧过后,修女、教士共死十八人,以至法兰西公使震怒,屯兵大沽口,以坚船利炮相威胁,迫使朝廷特派曾文正公全权处理这场外交事端,最终在砍了一帮“顶缸”的好汉之后,此事才算平息。
殊不知,望海楼的洋教士从来没有干过从乞丐手中购买童男童女的勾当,反倒是神女庵的姑子们没少了干这种缺德勾当。
那些无毛女贼的邪恶行径之所以被世人知晓,倒是乞丐立了一功。
在天津卫,乞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先要拜团头,团头肯收,你才能当乞丐;团头不肯收,你就休想伸手向人讨要施舍,你今儿敢伸手,明儿一准儿有人砍了你的手。砍手都是轻的,破麻袋往脑袋上一套,打个半死扔河里成了“河漂子”的倒霉主儿有的是。
所以说,在津门这块巴掌大的地皮上,乞丐不是什么人想当就能当的。
唉!一个人倘连当乞丐要饭的资格都没有,这人得“点背”到何种程度,真就不如自己跳河死了算了。
至于那一乞丐姓何名谁,无从稽考,大麻子、二狗子、傻磕巴、臭蛤喇等等等等,一切带有鄙夷性质的称呼,尽可以用在乞丐之流的身上,倘使用高贵典雅之姓名,反倒让乞讨者感觉不自在了。
只说那一乞丐,凭空得到一双官靴,一来自己舍不得穿,二来也明白自己压根不配穿,于是拿到集市当中吆喝叫卖。
乞丐叫卖官靴,滑天下之大稽,于是有那种好事之徒将这件蹊跷事情告诉了“老架”。
“老架”,六扇门中行走的狠角色,专一负责弹压地面,威风不可一世,打死人命都不带吃官司的横主儿。牛逼,霸道,惹不起!
未曾虎啸先发威,一脚将叫卖官靴的乞丐踹个仰八叉,接着踏上一只脚,叫乞丐永世难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