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退而求其次,干脆考个事业编,考个偏远地区的,考个非热门单位——金沙市文化艺术中心。——管他呢,先解决指标再说。
这叫田忌赛马,或者降纬打击。
此番考试大约是因为没有父亲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的影响,又想到可以脱离老韩的掌控,韩路的卷面成绩拿了第一,面试发挥得非常不错,顺利中式,可算是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成为吃公家饭的体制内人士。
他去上班的地方位于西南省最西南地方,一个叫金沙市的地方,据说还有三十公里就是滇省。
听到儿子考上了,老韩却暴跳如雷,吃了酒的他抓住韩路的衣领咆哮:“为什么不考本地的,你就是躲着老子?翅膀长硬了,想飞了?”
韩路本就孝顺,也不说话,只默默承受。
零七年的时候,西南省交通依旧不发达,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金沙市距离老家有一千多公里,先是要乘一天汽车到省城,然后再坐两日火车才能抵达。
去那里上班,一年能回一次家就不错了。遇到有事,三五年回一次家也有可能。
老韩知道这娃自己是白养了,很失望,很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离开老家那天,公共汽车早上六点发车,天还没有亮韩路就出了家门。
老爹昨天晚上情绪失控,喝得烂醉自然不能起床,送韩路离家的是母亲。
老娘很是不舍,一路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话。
到班车发动一刻,母亲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很大。
但韩路却不觉得难过,他内心中匆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充满了获得自由的喜悦。
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年轻,就应该享受不受管束的快乐。
……
旁边乘客的收音机还在响,里面闹腾得厉害。
川剧用的是方言,内容多诙谐幽默,戏词也通俗。西南省人民天性乐观,凡事都朝搞笑上面靠,《黛玉葬花》都能给你唱成《武松打虎》。
学生时代父亲的高压政策让韩路喜静不喜动,听到里面新姑爷第一次去丈母娘家闹出的荒唐事,想起母亲送别自己时哭泣模样,他不但没有笑,反摇了摇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
“到了,到了!”
忽然,满车厢的人都在欢呼。
韩路忙朝车窗外看去,却见远处是一片如壁而立的黄色山脉,巍峨雄壮,把天和地都连成一片。
金沙市到了。
却没看到金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