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被水扩散到了浴室地面的所有角落,想通过现场血迹分布来进行现场重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连放在浴室门口角落的木凳上的死者的衣服都有些湿润。这样的现场,法医要做的就是进行一些尸表检验,及时和痕迹检验人员沟通,以期待发现线索。
我让大宝沿勘查踏板到角落里的女孩尸体边,我自己则走到大门口的女孩尸体边进行检验。
“谁动了尸体?”我叫道。
“没有啊。”负责现场保护的民警一脸委屈,“我们来的时候她就趴那儿的。而且你看,她枕部受伤,正好趴着摔倒嘛。”
女孩的后枕部有几处挫裂创[2],边缘不整齐,创腔内组织间桥很明显。绽开的头皮露出了白色的颅骨,创口边缘黑黄相间的头皮下组织触目惊心。创口附近没有血迹。
“刚才他们说了,水位只到达了尸体平躺面的三分之二。如果她是俯卧的,后脑勺的血迹为什么被冲刷干净了?连附近头发上都没有黏附明显的血迹,”我说,“而且尸体的尸斑位于背部,这是死者死后仰卧了二十四小时以上,尸斑才会固定在背部。”
“是啊,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死后二十四小时以上,再翻转尸体的现象。”大宝的声音从远处角落里传来,带着些许回音。
“可是……可是确实没有人能进来动尸体啊。”民警说,“我一直都在外面看着的,厕所都没上。”
我笑了笑,说:“别紧张,不是说你失职。死者27日晚间死亡,在28日晚间至今天你们来之前,可能有人来这里动了尸体。”
民警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
大宝的声音又从角落里传出:“哎,你说会不会是刘杰前天晚上杀了人,今天早晨来了以后,出于某种目的,翻转了一下尸体以后再报的案?”
“有可能有可能,这种贼喊抓贼的事情多了去了。”民警连忙接上话茬儿。
“可是他出于哪一种目的呢?”我说,“这是在暴露他自己啊。”
“你们还别说,”一直在沉默地刷门的林涛,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说,“大宝说的还真有可能。”
“哦?”我有些许兴奋,站起身来,向林涛走去。猛地起身,我突然有些晕厥,在勘查踏板上扭曲了两下,努力维持着平衡。
“是这样的,”林涛见我的姿势有些滑稽,笑着说,“这个门外面是暗锁,里面有一个把手、一个插销,可惜都上锈了。因为载体差,所以很难留下指纹。”
“不对,”我沿着踏板走到林涛身边,说,“凶手如果从外面把门虚掩上,应该接触的是门的侧面,因为外面没有把手。”
“所以我就重点刷了刷门的侧面,”林涛点头说,“可是这个破门,条件也很差,有一些可疑的纹线都没有比对价值,但我倒是在插销上发现了一个残缺的指纹。”
我眯着眼睛看插销。
林涛对身后的技术员说:“刘杰的指纹样本采集了吗?”
技术员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指纹卡。侦办命案的时候,遇见人就先采集指纹,这种意识已经在技术员们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林涛把刚才拍摄指纹的相机打开,放大了指纹,和指纹卡进行比对。
“指纹就是好,”我羡慕地说,“不像DNA,做个比对要好几个小时。指纹比对,分分钟的事情。”
“是他。”林涛没有答我的话,但是他冒出的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民警雀跃。
“狗日的,”主办侦查员说,“我就看他不像个好东西,还忽悠我们。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说他动都没动浴室门。没动浴室门怎么会在门上留下他的指纹?”
“证据确凿,”我说,“门上有他的指纹,他可能动过尸体,可是他都不承认,你们先去审讯吧。注意一点,就是要搞清楚他为什么杀人,今天早上为什么又要动尸体。”
主办侦查员点点头,信心满满地离开。
“有的时候,命案的侦破就是一枚指纹的事情。另外,我觉得,我们俩是不是要陪大宝一起去参加一下他奶奶的葬礼?”我问林涛。
林涛点头。
“不用了吧?”大宝说,“尸体还要检验的,不管案子破没破,命案的尸体都要检验的。”
“我知道,不用你教。”我笑着说,“尸体现在要运回殡仪馆阴干。全身都是水就开始检验,弄不好就会遗失掉尸体上的痕迹。”
“是啊是啊,”林涛说,“尸体还是要在妥善时机检验比较好,这个案子,我还是觉得证据有些不扎实。”
“没事儿,你的任务圆满完成,剩下的,就是我们法医的事情了。”我自信地拍了拍林涛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