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禄一怔,与她并排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朕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囚徒。”
“皇上是与生俱来的帝王命,我呢是与生俱来的漂泊,所以皇上不得不镇守天下,而我注定了四海为家。”夏雨淡淡的笑着,望着天际的金色太阳,眉目微微弯起。
“你的意思是,你早晚离开京城?”赵禄定定的望着她。
夏雨揶揄,“大哥不会舍不得吧?你放心,我就算走了,也一定会回来看你。只不过到时候,大哥可别不认我这个草头兄弟就行。”她一拳打在赵禄的胸口,习惯性的动作,一时间也忘了他是皇帝。等她回过神,面色一紧几欲收手,却被赵禄一把握住了置于胸口的拳头。
“朕,真的会舍不得。”赵禄眸色微暗,“你知道吗,朕觉得很孤单。”
夏雨仲怔。
赵禄继续道,“你看这皇宫,是朕的。这天下,也是朕的。可是朕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对着朝臣,朕必须端出帝王的架势,从小到大朕都被告诫,帝王就是帝王。很多事别人可以做,但朕不能。”
“那些年,即便朕知道朝中有歹人作祟,死的那些都是朕的肱骨,是朕的忠臣良将。可是朕不能救,因为救了他们,朕会死。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却有着随时被人替换的危险。三弟,你懂那种恐惧吗?”
“所以朕不理朝政,朕喜欢做木匠。一块木头到了朕的手里,朕想让它们变成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朕觉得,这才是朕想要的生活。”
“所谓的皇权至上,于朕而言,只是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将她抱在了怀里,“朕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真心话了。这也是为何朕第一眼看到你和二弟的时候,会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你们做兄弟。你们身上有朕要不到的自由,快乐,情义。那种能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的情义,是帝王家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奢望。”
夏雨静静的被他抱在怀里,娇眉微蹙。
皇帝,原来也不好当啊!
皇帝尚且当得如此辛苦,那么王爷是不是更累?赵朔能走到今日地步,想来更是步步惊心。他也会孤单吧?若不是李焕陪着,那些日子又该怎样熬过来呢?
她骤然回过神,几欲挣扎,双手抵在他的胸口。
却听得赵禄黯然低语,“别抬头。”
他的声音,带着少许哽咽。
她忽然明白,他不是想要抱着她,只是不想让她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比如为孤单落的泪,为心累红的眼,还有——为这一生的尔虞我诈,疼的心。哽咽的喉咙里,滚动的是这些年无法言语的酸楚痛苦。
身为帝王,也有他无法做到的事情。三分假象,三分逢场作戏,三分泪中带笑。留最后一分给自己,免教此生白活一场,到了底下悔恨莫及。
良久,赵禄才松开她,还是原来的模样。
帝王该有的淡然模样!
他一笑,笑得有些勉强,“让你看笑话了,朕真的很久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皇上身边,也没个可信的人吗?”夏雨不解,“或者,皇上压根没想过要信任其他人?”
“是不敢信。”赵禄望着自己的皇城,“你看,这宫里多少院落多少奴才多少御林军,可是你知道他们藏着怎样一颗心吗?知道朕是皇帝,就没有人敢把朕当成普通人来对待。既然不敢,那便是心存忌惮,既然是心存忌惮,何来的真心相信。”
夏雨不语,这话诚然不假。
她忽然在想,赵禄是不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会说那些话迷惑自己?
赵妍的意思是,赵禄传召自己进宫,本就是为了让赵朔投鼠忌器,亦或是以她为要挟,想要赵朔做一些赵朔原本不想做的事。
她分不清赵妍与赵禄这两兄妹,到底藏的怎样的心思。
不过夏雨倒是肯定了一件事,赵妍与赵禄绝对不是一条心。
“大哥不是还有个亲妹妹吗?公主与皇上,可是亲兄妹。”夏雨笑了笑,“兄妹之间不是最好说话吗?我与我大哥,惯来是最亲密的。他知道我一切的生活习惯,而且我若是犯了错,他第一个追着我打。不过如果别人欺负我,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
赵禄蹙眉看着她,“你还有哥哥?有个兄弟姐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