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寇莫追,如今也并非他们追赶的时候。
一场乱箭齐发,侍卫已然死伤殆尽,除了仅剩下的一名侍卫和李开复,皇帝派给梁以儒的人,还未到代州府都已经去阎王殿报到了。
收剑归鞘,东方青深吸一口气,终于敛眸转身,抿唇望着站在火光里的梁以儒,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笑得惨淡,“那个——我其实就是路过。”
她咬紧了唇,当日雪地里的话语,音犹在耳,而他的拒绝依旧写在眼角眉梢。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我虽然是肃国公府的人,可我并无恶意,我——”她憋红了脸,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如果你觉得看到我会不太舒坦,我——我现在就可以走。”
语罢,她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到了马下,东方青回眸瞧了一言不发的梁以儒一眼,“是沈浩要杀你,你自己小心点。这一路上,不太平。”
“沈浩?”梁以儒愕然,“你是说沈兄?”
“除了他,你还认识第二个沈浩吗?”东方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你也许很难接受,不过沈浩本就是卑劣之人,他做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依附着我义父,想来品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义父利用他——”她不敢提及自己的婚事,“义父借沈浩的手杀你,如此义父便可以不着痕迹的除去你,而且不会惹一身的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以儒点头,“我明白。”
东方青抿唇,“那,你信我吗?”
“我信。”梁以儒定定的望着她,火光里的东方青,没了方才的一身戾气。说实话,她出现的那一瞬,几乎可以用惊艳来形容,那一身的好武艺,惶然不让任何巾帼之流。
只是,任你武艺超群,任你不败天下,人心难攻。
你要攻占一个人的心,谈何容易。
何况这颗心,早就另有所属。
东方青仲怔片刻,蹙眉凝望着他,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她狠狠点头,扬唇笑着,“谢谢。”
“姑娘,夜路难行,一起走吧!”月白衣道。
听得这话,东方青抬头望着梁以儒,他不开口,她不好意思留下。当初他的拒绝,其实已经隔开了彼此的距离,她如何还能恬不知耻的凑上去?即便前来救他,她也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这般厚颜无耻。
然则心不由己,还能如何?
梁以儒勒紧马缰,面色微改,“那便一起吧!”
音落,已策马而去。
东方青大喜,感激的看了月白衣一眼,紧跟着翻身上马,急追而去。
单冰蹙眉,“这姑娘好奇怪,那么好的武功,怎生的好似畏惧梁少傅似的?”
“你懂什么!”月白衣上马轻笑,“男欢女爱本是人间美事,只不过看上去,这梁大人似乎不怎么对她感兴趣。所谓郎有情妹有意,可惜现在怕是单相思。不是畏惧,而是倾慕却不得,是故不敢越矩。”
语罢,快马加鞭追去。
单冰撇撇嘴,十万个不明白。
马蹄声声,踏碎了星辰,踏碎了黎明晨曦。连夜赶路也是够疲倦的,所幸一路上再无风波,安然抵达代州府城外。
熟悉的城门,熟悉的地界,熟悉的空气。
故土重回,那种感觉,真的无法溢于言表。
一身倦容被这心里的激动一扫而光,眉目间的乡愁如今都化作眼眶中的薄雾氤氲。梁以儒策马望着高耸的城门,心头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一句,“书生依是旧模样,乡音未改布衣回。”
终于,回到了代州。
只是那个说好了要一起回来的女子,却没能一起回来。
少了阿雨的代州府,还是原来的代州府吗?
下马,步行回城。
那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是他最熟悉的。虽然离开短短数月,却好似隔了沧海桑田般的久远。原来,他到底是长不大的孩子,离不开家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