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讲他的故事,他只是个影子,影子受制于主人,但他想要自由,望伯告诉他:“没有人可以拥有自由,我不可以,你也不可以。”
“那为什么女娲创造你,而你又创造我。”
望伯笑了笑:“或许生命是一场诅咒。”
流光变得沉默,他说:“我想要去人间看看。”
望伯告诉他:“人间很苦,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你会失望的。”
“但我还是想要亲眼看看。”
望伯说:“那么你吞噬我吧,从这里出城,爬过生死渊,就可以去人界了。”
流光其实并不想吞噬望伯,望伯只是笑了笑:“我也想要自由,就当是你成全我吧。”
“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呢?”流光不解,死掉了,还怎么追求自由。
“或许对于往生城的人来说,求死即求生。”望伯神色怅惘,“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可能连灵魂都死去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往生城的城门前,旌旗上飘着一句:往生一念。
是说,想要离开往生城,只需要一念之间的顿悟。
但这里,很少有人能出城,人们都说,心有执念,便无法挣脱桎梏,但来往生城的人,都会喝掉孟婆汤,洗去尘世记忆,破三痴,但即便是这样,仍旧有人心怀执念,哪怕他都忘记,自己怀着怎么样的执念。
望伯早就不记得自己尘世的记忆了,但他说,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变成一种本能,身体的创伤可以刮骨疗毒,但灵魂的疼痛,却如何都洗不掉。
就像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会捏泥塑,他捏出来的泥人,惟妙惟肖,好像他本来就会一样。
所以他能捏出来流光。
往生城的后面,就是生死渊,那是汪洋一片暗渊,据说是汇聚了整个人世间的贪嗔痴欲,水面常年咕咕冒着泡,仿佛岩浆一样,能腐蚀掉世间的一切。
这里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就连魂魄都无法泅渡。
影子很干净,干净的灵魂才能漂浮其上,但生死渊太深太广了,一旦掉进去,顷刻就会蒸发为水汽。
“生死渊埋着死神的骸骨,我在快要坠亡的时候,是她的残魂托了我一把。”流光有些怀念地说,“她和人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她不会被侵蚀吗?”白晓萱不解。
“会的,但她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或许短时间并不会吧。”流光说。
白晓萱答应了,她每天都会放影子出来几个小时,他通常在夜晚出现,最喜欢坐在房梁上看星星,夜空辽阔,好像告诉人们,世间有多浩瀚。
每次白晓萱受欺负的时候,他也会出现,那时候她的整张脸都会幻化出骷髅的模样,保管吓得人屁滚尿流。
渐渐地,她就不害怕周围的人了,因为她突然发现,那些张牙舞爪的人,其实骨子里,是多么的脆弱。
他们甚至不如妹妹勇敢。
白真真会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拿起酒瓶砸过去,眼神里的狠戾是一种虚张声势的逞强,因为知道自己弱小,所以一点惧怕都不能有。
她那么勇敢、善良,彷佛有着蓬勃的生命力,但那些人根本不会欣赏,他们只会把她逼疯,再说她粗鄙、阴郁、戾气重,甚至骂她是婊子,仅仅因为她漂亮,很多男生追求她,她没有给好脸色。
白晓萱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在想象自己把门口那个醉酒的男人杀掉。
影子温柔问她:“要我帮你杀了他吗?我愿意为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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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雷声大作,又是雷雨天,夏灼站在门檐下望着夜空发呆,花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过来,喘息阵阵,虚弱得仿佛随时都要背过气。
黑猫窝在她的臂弯,轻声说:“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很不安。”
夏灼的脸上平静而从容:“你只是一只小猫咪,过度思考是一种病。”
“哦。”黑猫若有所思,“好像也是。”
周飞冒雨前来,面容严肃地站在她面前:“南乌巷死了人,死在白晓萱家门口了。我们去抓白晓萱,被她跑了,她拒不承认,所以不认捕,同盟会觉得是您纵容导致的,要来讨伐您,您还是离开吧。”
同盟会是一些能人异士组成的联盟,这些人一向对死神抱有极大的敌意,认为江城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她的存在,几个家族世世代代都在研究怎么把她彻底消灭。
夏灼注视他,以及他身后一副看戏模样的闻人笙,挑了下眉:“没事,让他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