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恒让人送来的齐鲁两国地势图,上面仅绘有两国几座大城和山川河流,根本没有地形道路,水源标志,比起他昔日所绘的地图天差地远。可他还是做出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一边看图,一边询问齐国边城兵力分布,将领姓名,听到田恒所答,居然还能一一给予点评,指出何人可攻,何人可守,何处易守,何处难攻。
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田恒却听得心惊不已,越发觉得这高人非同凡响,不愧是伍子胥的至交,眼光之犀利独特,远胜过家中那些酒囊饭袋,倒是生了几分爱才之意,打算此间战罢之后,如若获胜,便要想方设法将此人留为己用,说不能能借此机会,重振齐国声威,再创霸业。
孙奕之东拉西扯,无非是想挑起他的争胜之心。
田恒初掌家门,急需扬威立名,弑悼公,逐鲍牧,立齐王,这一连串的雷霆手段下来,如今却要将内乱转移,鲁吴联盟进军本是一件坏事,若是能借此机会清除异己,独掌兵权,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良机。
昔日他苦于无可用之人,孙奕之如今却为他出谋划策,引他转换思路,方知天下无不可用之人,关键在于用人之道。哪怕是敌对之人,若能因势利导,用得巧妙之时,反倒能起到意想不到之用。一味赶尽杀绝,反倒事倍功半。
田恒素来刚愎自用,连昔日同盟的鲍牧都能翻脸无情,如今听他一席话,却如同醍醐灌顶,思路豁然开朗,再看他之时,越发觉得顺眼投机,当真是倾盖如故,不到半日时间,已如十余载的老友般畅所欲言,无话不谈。
就连田盘赶回之际,在门口听到自己父亲发出的大笑声,都有些震惊不已。
“父亲,先生,神医已到。”
孙奕之眉梢轻挑,伸手抚了抚颌下长须,轻笑道:“多谢田相,只是子易之疾不便言语,还请田相代为找一清净厢房,请神医为子易细细诊治。”
“难言之疾?”田恒故意打趣了一句,大笑道:“何须令找地方。先生便在此住下,这园子皆为先生所有,神医这几日便留在府中,为先生好生诊治。我们父子也不便打扰,就此先行告辞!”
“既然如此,子易恭敬不如从命,就多谢田相美意了!”孙奕之求之不得,脸上依然保持翩然风度,从容地将田恒父子送出正堂,这一回,主客易位,园中那些侍卫显然已得田盘吩咐,一看到他时,都齐齐行礼拜见,口中直呼先生。
田盘让过田恒,一摆手,身后两个彪形大汉搀扶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送上前来,那男子身形瘦小,身高不足六尺,体重不过百斤,面露惊慌之色,若无那两个大汉挟持,只怕已瘫软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孙奕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望向田盘,疑惑地问道:“这位……”
“这位便是神医扁鹊。”田盘肯定地答道:“是伍公子亲自从鲁国请来。只因未能救得先王,这几日都在狱中,若非先生所求,也不得放他出来。”
“原来如此!”孙奕之点点头,示意那两人先扶扁鹊入内,自己亲自将田家父子送出正门外,看着两人各自登上一辆装饰奢华的牛车,缓缓离去,这才转身回府。
田家父子一走,这府中还留下了两队侍卫和十余个家仆,一名叫田九的自称府中管事,本要将这府中的下人和侍卫介绍给孙奕之,却被他懒洋洋地拒绝,仍将府中所有事务交于他打理,先让人备下好酒好菜,自去看那位扁鹊神医。
“原来阁下就是神医扁鹊啊!”
孙奕之支开了下人,只领着青青一人入内,让她守在门口之后,便大步走入堂中,一直走到了那位神医的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来,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方才冷哼一声,说道:“一别三年,你还真是有长进了,居然混出神医的名头,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三年?你……你……你是何人?”
那神医被他捏住下巴,动弹不得,听他口气如此熟络,一口便说破自己的身份,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却见他面目陌生,眼神却戏谑锋锐,隐隐有些熟悉,再一回味他的声音语调口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