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看到沂王,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长眉舒缓,明眸温柔,唇角漾开的笑容满是宠溺纵容。就好像她眼中看到的人,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瑰宝,她珍而重之,有了这一件,整个世界便再不容其它。
石彪看到阶前行礼辞别先生的沂王,正想问万贞一声那究竟是谁,但一眼看到万贞此时的笑容神态,到了嘴边的话竟然问不出来,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沂王随刘俨读了四年书,虽说因为身份问题没有参加童子试,但那股读书养气出来稳重感,已经开始有了些形迹。看到万贞等在路边,他也笑得眉目生春,只是脚下的步伐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连蹦带跳,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来很久了吗?”
万贞伸手替他捻开头发上刚落的一片竹叶,笑答:“不久,我在亭子里喝茶看书呢!”
沂王忍俊不禁:“哎,你以后别在学馆里看话本了。门房上的人看到了,刚才跟刘先生告状呢!刘先生让我告诉你,以后要带书入学馆,最多只能带诗词集。”
万贞懵了一脸,道:“我看的话本,又不是什么……违禁本,这也不行?”
沂王无奈地摊了下手,道:“先生说不行,有什么办法?”
他们说到了话本,注意力转回竹亭上,才意识到石彪没走。
万贞刚才与石彪说过话,将他视做平常。沂王却是头一次见到石彪,他还没有完全懂石彪望着万贞时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但却本能的感觉受到了侵犯,下意识的拦到万贞面前,微笑着问她:“这一位,是哪家子弟?”
万贞笑道:“是武清侯的侄子,大同右参将石彪。”
沂王平日温和待人,在学馆中与同学来往,也没有丝毫架子,就把自己当成普通富户之子。但此时他不喜石彪打量万贞的目光,亲王的架子便自然端了起来,微微点头,漫然道:“原来是他。”
明明石彪就在他面前,但他却不直接问话,而是问万贞:“他来学馆干什么?”
万贞回答:“石将军想为他家的族学,请刘先生过府任教。”
沂王微微皱眉,淡淡地道:“军旅世胄,武勋之家,好生习武,勤练弓马才是正经,读什么书?”
万贞虽然不赞同这话,但也知道文武分立,是明朝政治制度的根本。沂王的话,代表的是整个统治阶层的共识,也只微微一笑。示意侍卫帮她收好话本,对石彪点头致意,伴着沂王一起离开。
以沂王的身份,确实不用将一个右参将放在眼里,不乐意搭理就可以直接走人。但石彪军功傲人,叔父又是当朝武官中第一人,近年来人们畏惧、厌恶、谄媚、笼络统统有过,只有这种明明双方照面,对方问了身份,却不放在眼中的无视,当真是多少年都未受过。
他本就不是什么能隐忍的人,虽然因为万贞和沂王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神态,知道沂王的身份肯定要高过他许多,没有当场发作。但等沂王和万贞一走远了,却是一拳锤在了竹亭的石几上,低声怒吼:“黄口小儿!欺人太甚!”
刘俨从看门的老仆那里知道石彪的身份和来意,等沂王走后,又特意思索了一番对策,正准备出来与他搭话,石彪已经暴怒起身,旋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冲门外候着的伴当暴吼:“走!回府!”
刘俨不知道石彪的怒气是冲谁发的,但见他捶桌走后,竹亭里的石桌咔嚓几声脆响,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明明心中有了计较,这时候竟提不起勇气叫住石彪。
他怔在院子里好一会儿,忽然听到学馆外一阵异常的喧哗,紧跟着便是一阵惊恐的哭骂叫嚷。这是出大事了啊!刘俨再一想石彪刚才率众纵马而去的神态,大惊失色,连忙叫道:“快,来人,出去帮忙!”
学馆里还有会昌侯从世仆家中选出来的两个杂役随身听刘俨的命令,赶紧遵命而行。可学馆的位置选得僻静深幽,离大街差不多半里地,等刘俨赶到,石彪一行三骑已经去得远了。大街上只留下一个被马撞断了腿和几个被打得头脸皮开肉绽行人正在呻吟哭泣,围观的百姓虽然同情叫嚷,但却无可奈何。
刘俨赶紧让人帮忙扶助伤者,愤然道:“这哪像个人!分明是个杀神啊!”
石彪这边惹事时,万贞和沂王已经从另一边走得远了。她伴着沂王长大,虽说近年因为就学的原因,不如从前总在一起那样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但也能看出他对石彪充满了厌恶,有些奇怪:“你还是第一次见石彪呢,怎么这么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