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犹豫了一下,把画册拿在手里,示意王纶把所有人都带下去,等四下无人了才把画册揭开。
能让王纶这大太监选中送上来的东西,当然不是粗制滥造的那种,而是真正的名家手笔。色彩鲜艳,笔墨精妙,图文并茂。少年看了一眼,顿时满面通红,猛地将书合上,就想将书扔掉。但书将脱手的瞬间,他又放了回来,咬了咬牙,继续翻开画册往下看。
万贞急于恢复,自从手脚能动手,每天都坚持锻炼。今天能够站起来走动,更是只要感觉身体能支撑,就扶着东西走动,至于吃饭洗漱一类的事,更是能自己动手的,就绝不假手于人。
宁愿慢一点,累一点,甚至磕了碰了,摔坏了东西,她也要自己恢复、收整。随她教养的小宫女几次想来帮扶,都被她喝了出去,只让她们远远地站在屋外,免得生出依赖之心。
秀秀她们抱怨她离开,说的话大多都是废话,但有一件事没说错:她在宫中多年,再怎么保持心态不变,由于环境地位的原因,身体都不可避免的养得娇贵了起来。一旦出宫,身边没有人照料日常生活琐事,能不能适应还很难说。
她还要和杜箴言一起探访可能存在的回家通途,环境究竟有多恶劣,谁也说不好。她若连在宫中做个恢复训练的苦头都吃不得,那岂不是个只会连累别人的废物?
太子过来后,见几名宫女都在屋外守着,不由皱眉:“怎么回事?”
几个小宫女见到他来,反而松了口气,急忙道:“殿下,姑姑不肯叫我们服侍,自己在较劲呢!”
太子一听就明白了,问:“摔了几次?伤了没?”
“摔了有四五次!刚刚送水的时候,奴特意看了一下,伤倒是没看到,但摔起来也肯定痛啊!可姑姑摔了也不许我们搀扶,一定要自己起来才罢!”
说话间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水声和打翻了铜盆的声音,小宫女急道:“一定是梳洗的水盆打翻了!殿下,怎么办?”
太子气恼的道:“还能怎么办?”
万贞固执的时候几个小宫女不敢拂逆太正常了,就连他也只是嘴里说话,实际上却不敢真叫人硬闯进去,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小声问:“贞儿,你怎样?”
万贞膝盖碰了一下狠的,正痛的扶在浴桶边缓劲,听到少年的询问,连忙回答:“没事,只是不慎打翻了水盆。”
少年听到她的声音语调不稳,急了:“没事你怎么很痛的样子?”
一边说一边推门进来,见她扶着浴桶不动,赶紧过来架住她,问:“你碰伤哪里了?”
万贞摇头:“真没伤,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扶东西时椅角撞到了膝盖,有点痛。”
少年生气地道:“只是有点痛你会这样子?究竟碰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万贞只得跟着他往外走,辩解:“膝盖这里是神经特别敏感的地方嘛!碰到了,肯定会痛的。”
少年不吭声,直把她架到凉榻上才提高她的裙摆来看膝盖。他以为按她的性子,肯定是摔伤了掩饰,膝盖的真实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谁知揭开一看,她膝盖上除了一点细微的红痕真的没有什么伤。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边,又将另一条腿也仔细查看了一遍,真没发现有什么伤痕,不禁抬头问:“贞儿,你真是只碰了一下膝盖?不是别的地方伤了,不告诉我?”
万贞哭笑不得,道:“真的只是碰了膝盖……只是不凑巧,撞的地方神经密集敏感而已。我自己的身体,爱惜着呢!不会逞强到受了伤也不说,白耽搁身体的。”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道:“那也不好说,你逞强的时候多着呢!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是假,什么时候是真?”
万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地说:“这种小事,我也犯不着逞强啊!”
少年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帮着她将裙幅放下了,又道:“你头发还滴水,我叫人进来帮你绞干。”
万贞摇头:“这样的小事,叫什么人?你帮我把毛巾拿过来就是。”
少年拿了毛巾,本想自己帮她,却被万贞嫌他手脚不分轻重,只得坐在旁边看着她做事。
时空的奥秘亏待了她,叫她去国离乡,别父离母,来到这异时空里漂泊难归;时空的奥秘也厚待了她,给予了她异于常人的强健体质和长盛不衰的明丽。
晚霞的余光透过窗户,映她的身上,将她美好的身影照进少年的心里。他静静地看着她熟悉的面容,心底却有一种陌生的激动涌了上来。画册里画的,梦中所见的,日常想与她亲近的那些似懂非懂的事,突然间全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