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看看金寓北,不等他置辩,接着说道:“壮士。大丈夫当为非常之事,建非常之功。为人一世,不使大好年华虚掷,雄才得以大用,方为不愧于天地。壮士好大男儿,夫人亦能点石成金,你二人就此南去,实令本汗为之长长太息。”
大汗看看金寓北与苏儿,续道:“壮士与夫人乃人中龙凤,理应知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道理。你贤伉俪自南国而来,当比我等更为明了,那南国明廷荒唐昏暗、奸佞跋扈、朝纲坏尽,大好河山之上,生灵微贱,盗寇蜂起,已是满目疮痍,暗无天日。壮士应知,有多少志士仁人,横遭陷害。多少忠臣良将,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回去如此晦暗故地,不是枉废了贤伉俪的绝世智计武功?何异于自暴自弃、暴殄天物。”
此时,帐内诸将无不面露惋惜之色,固伦额驸、费英东等几人附和道:“大汗说得极是,金壮士夫妇南归,无异于明珠暗投。”
大汗一抬手,众人俱都住口,听他接着道:“壮士,你与五阿哥乃结义兄弟,且亲身经历图们河、乌碣岩两战。你对我建州上下,所知已是颇多,我建州如何,不必再由本汗啰嗦赘述。辽东女真为我建州一统,已是指日可待。从此这辽东山河,再无战祸纷争。那时我建州当拥雄兵二十万众。关内明人说我女真:兵满万众,即无敌于天下。况我有二十万众乎?”
金寓北与苏儿越听越是心惊、越是有种极度不安的预想在心里渐渐浮起。二人一般心思,均想:等他说完后,透彻明白了这建州可汗的心思,再作计较。
二人均注目大汗,听他说道:“壮士与夫人若能留下辅我建州,不仅建州如虎添翼、如同平添几万雄兵,一样也是贤伉俪得用大才,建下旷世奇勋的明智之举。”
苏儿听到此处,突然插口说道:“大汗,您一统女真的大业,几已克日可成,诸多将士,都即将要解甲归田,我夫妇若再留居建州,岂不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了。”
大汗听苏儿如此说,仰面哈哈大笑。笑毕,对苏儿道:“金夫人绝顶聪明,任是谁人心思计谋,在夫人心目之中,都如明镜一般。夫人已经知道本汗要说的话了!只是要亲耳听到本汗说出来,以定夺如何应对本汗吧?”
大汗又看看金寓北与苏儿,见两人正等下文。清清嗓子道:“一统这辽东女真,是本汗多年夙愿,几十年艰难卓绝,眼见大功可成,的是令人欣慰。可是,那关内明廷才是我努尔哈赤、才是我建州的大仇!”
听到这里,金寓北与苏儿心中大震,想听到又万分不想听到的一句话,终于从这建州可汗口中震天铄地一般说了出来。
又听他继续说道:“我努尔哈赤先祖倍受明廷荼毒凌辱,阿法、阿玛,更是被明军残害而死。大丈夫为人一世,一则,当与强仇不共戴天,雪得平生大恨,方不愧对先人,亦不愧为人子孙。二则,当发奋图强,须造得千古功业,方不悔为人一世。为这两端,待这辽东生民、山河,尽入我建州版图之后,我将盟恨告天,提兵踏碎山海关,长驱南下,报仇雪恨,直至由我建州改换了他华夏天地。”
说到这里,他看着金寓北,道:“壮士,本汗知道你贤伉俪本是中原大明国之人。此话理应避讳壮士夫妇才是。但本汗不想在贤伉俪面前,作那小人之态。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本不是大丈夫所为。再者无论是非对错,本汗只想把心迹对贤伉俪剖白清楚。切盼壮士能够作俊杰,识得时务。在我建州,建得不朽功业,才不枉你英雄无敌、为人一世。”
金寓北与苏儿听完努尔哈赤一席长谈,两人“腾”地同时站起身来。
金寓北道:“建州大汗,你既已剖白心迹,我金寓北亦明白把话说下。关内大明国,的确已是昏暗朽败,风雨飘摇。至于天数如何,不是我金寓北一介匹夫所能抗拒。但凡是仁人志士,必须尽力,拯救家国。纵是明知覆亡,也是有死而已!生身之故地、哺育之家国,岂止是血肉关联?更是心魂之所系。我夫妇若如你所说,识得时务,岂不遭天下人唾骂,以致遗臭万年,子子孙孙亦将含垢忍耻、万劫不复。这能是我夫妇所识的时务?”
众人听着金寓北如此慷慨陈词,看看他,又看看大汗,俱都吓得呆住了。
那大汗却并不动怒,也不诧异,只是凝神注目,听他说话。
只有异儿和安宁,紧紧盯着金寓北,眼神里是不胜担心。
突然,皇太极从案后跃出,大叫道:“金寓北,你区区一芥猎户,在我天命汗面前,竟敢如此放肆,逞的什么英雄?不怕今日你就要被斩杀在这建州大营里面?”
他话未说完,“呛啷”一声,先抽出了弯刀,向左右一顾,大叫道:“不为建州所用,即是建州大敌,斩了他!”
安宁抓起古剑,“腾”地一下,跳下座位,绕到几案之前,挡在三人之前,“唰”地一声,抽出怀中松纹古剑,喊道:“谁敢动我姑姑!”
她人高仅及几案,但手中古剑向上直指皇太极,剑光闪烁,气势极为不凡。
皇太极及帐内所有人都万料不到,小小安宁竟有如此胆魄,且所维护的还是直斥建州可汗的金寓北,将来的建州强敌。
皇太极见安宁仗剑怒指自己,不禁怒发如狂,狂叫道:“躲开!”挥弯刀就要猛砸向安宁手中短剑。
但他还未及挥起弯刀,就觉左胸天池穴上一麻,即刻浑身僵硬,动不得了。
众人没看到金寓北夫妇如何动作,皇太极就已被制住。看看皇太极僵立于大帐之中,又细细打量金寓北夫妇,欲看个明白,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禁面面相觑,均是无比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