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无忧淡淡道:“你府中不是很空?”
“啊?”九皇子叫了起来,“住我府里啊?”
“你不愿意?”宗政无忧不咸不淡道:“那就让她回逍遥侯府好了。”
“不行不行。”九皇子忙摆手,他是看不惯那姓肖的小子这样欺负昭云,在背后偷偷说七哥的闲话,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也没想过七哥居然就这么把昭云塞给了他。他可不想府中突然多出一个女人,虽然昭云也是个美人,但总是不方便的,他不喜欢,可又不能让昭云再回逍遥侯府,怎么办呢?九皇子眼珠溜溜地转了几圈,忽而一亮,朝漫夭凑过去,讨好道:“璃月,我们是不是朋友?”
这眼神,这口气,傻子也知道他这是想打她的主意。漫夭警戒道:“九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九皇子笑得灿烂,连连摆手道:“你看你,生疏了吧!殿下这种称呼是给别人叫的,璃月你以后就跟七哥一样,叫我老九就行了。”
他倒是很会套近乎。漫夭笑道:“这恐怕不妥。”
“有什么妥不妥的,你又不是外人。哎,璃月,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在西郊的拢月别院……能不能暂时先借给昭云住住?你看啊,她休了那个姓肖的小子,住我府上会引来闲话,我是不在乎,但这对她不好。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就帮帮忙嘛!”九皇子挤眉弄眼,一脸你不帮忙就不够朋友的表情。
漫夭却是心间一凛,面无表情道:“你怎知那个别院是我的?”
拢月茶园在表面上已经不属于她的产业,西郊别院是用来与新开的几家茶园管事议事之地,一般人并不知晓那别院为她所有,除非他们一直在监视或者调查她。
九皇子自知失言,在漫夭犀利的目光下,在宗政无忧一记冷眼杀到的瞬间,他充分的展现出专属于他的无赖本质,一拍脑门,仿佛想起什么要紧事一般地大声叫道:“啊!遭了!我竟然忘了一件这么重要的事……七哥、璃月,我先走了,一会儿观荷殿见。”话没落音,人已经很不负责任的溜之大吉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昭云一并给扯走。
夜色渐深,天际浮云聚散不定。这个优雅而僻静的园子里,就剩下漫夭和那个面容沉寂神色冷漠的男子。
空气中静默无声。湖中有白莲倒映,高雅圣洁,一副不沾人间烟火的姿态。
二人皆是沉默。
漫夭不知道先前她和昭云的对话,他究竟听到多少,但凭刚才九皇子透露的西郊别院一事,已足够令她心生警惕。良久,还是漫夭先开口道:“容乐身为和亲公主,一直安守本分,自认为不会对离王以及临天国构成任何威胁,不知离王何以如此费神调查于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她只是想不明白一向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男子为何至今还要调查她的一切?连西郊别院都知道,那她这一年来的一举一动大概也都尽在他掌握。这种意识,令她很不舒服。
宗政无忧朝她望过来,眼光幽深寂远,复杂纠缠,口气却是冷淡道:“你不必以容乐之名自称,处处强调你的身份。本王知道你是启云国的公主,卫国大将军的夫人,倘若本王真有什么心思,这些都不在本王的计算之内。”
他还是那么狂妄,目中无人。
漫夭嘲弄道:“我知道离王权势滔天,行事无忌,从来都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宗政无忧也就坦然受了,如今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只倍觉讽刺。
她复而又道:“但我还是要感谢离王,七日前的救命之恩。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
客套的话语,道尽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一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令宗政无忧面色一沉,眼底瞬间结了一层冰霜。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前淡然明澈的美眸似是被蒙上了寂寂烟尘,如一汪死水,不起波澜。明明就在眼前,咫尺之遥,却如同隔了天涯海角,往日的种种纠缠,在她心里,终究是什么都没留下么?他在心里问着,想到她之前对昭云说的那句话,便有如芒刺在心,痛不止息。不由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对本王……还有利用价值?”
冷冽讥讽的语气令漫夭心口一窒,她反射性地抬高下巴,同样冷漠道:“我也认为,应该是没有了!可我实在不明白,离王为何还要费心调查于我?又何以在那样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清凉湖救我一命?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也许是杯弓蛇影,但她却不得不如此。悲哀无奈的人生,便是在身边人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利用以及伤害背叛中一步一个血印踏过来的。她总在不由自主想起他的时候,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这个男人曾经利用她的身体做他练武的工具,在她卸下心防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那种鲜血淋漓的教训,她不敢忘,也不能忘。
淡漠和怀疑从来都是双刃剑,刺伤别人的同时,那咽下的痛也如利刃穿心。
宗政无忧眸光一暗,勾唇笑得自嘲,却又极尽冷酷道:“本王只是觉得无聊,想看看你选的男人,能给你怎样的幸福生活?是否离开本王,你就能远离利用和伤害?”
漫夭心头一阵刺痛,原来救她性命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只为证明她离开他是错误的选择。没有他,还有别人利用她,视她为棋子。
心头窒痛,她却极力笑得灿烂,道:“离王看到了?将军待我很好。倒是离王你,我该说声恭喜!今日名门闺秀齐聚,赏花宴名符其实,想必离王殿下定能得偿所愿,择佳人相伴。”
平静无波的声音,每一句听起来都没有半点的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