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问,我心里顿时一阵莫名的绞痛,我实在没想到有人会把我和张叔往那个方向去想。我稳了稳情绪说道:照这样说,今天您看到的那三四百青壮劳力去滩区冒雨支援,他们都是普通的农民,他们图个什么?我当年在老山前线,我们在猫耳洞里,藏着窝着,一个月几块钱的津贴我们又图什么那?
苏处长起了身慢慢走到我的身边,说道:“你也是前线下来的?哪个部分的?”
我自是报了之前的番号。
苏处长听了之后,抬着头自言自语地在那里算着什么,不一会说道:“那这么说你们哪会是炮战的时候?”
我说道:“苏处长,您也是?”
苏处长笑着说道:“我比你早,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们那时候已经好了,这炮都已经拉上去了,我们那会儿还和猴子打阵地战,我们团在那里舍了二百兄弟。”说罢,就拉开了自己的裤腿,一处疤痕十分醒目。笑着说道:“腿被打了个眼,腿伤是好了,但是一到下雨就隐隐作痛呀”!
看到这里,我马上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苏处长挥了挥手说道:“坐下坐下,你上过战场,我就能明白咋回事了”。
我说道:“苏处长,张庆和同志也是部队下来的,以前是铁道兵”。
苏处长点着头说道:“铁道兵?不容易啊,你们能这样干,我能理解啦。只是朝阳,你和张庆和办事欠妥当啊。而且你们内部出了问题呀,有同志反映,张庆和作为第一责任人,根本不重视这项重点工作,每次开展集中行动前,都会暗示下面的人放水?从他当了一把手之后,安平的计生排名是断崖式地往下掉,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有的事,张庆和同志高度重视重点工作,每个月开会都在部署落实”。
苏处长说道:“你不负责这项工作,我也不展开问了,我就想问你最后两个问题,这第一,昨天放人是不是张庆和一个人的决定?这第二,这人是不是张庆合让你送的!”
我抬着头,自然懂了这话的意思,只要我点头说是,这件事将我和没有关系。我要说不是,这被停职的还有我。我想起了晓阳和杜叔专程冒雨来到了安平,给我传递了消息,让我少说话,等待邓叔叔来了再想办法。
我站起身来说道:“苏处长,我回答第一个问题,这事不是张庆和一个人的决定,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我回答第二个问题,是我主动要去送超生户的,和张庆合无关。”
话音说完,这小魏停了笔,直接站起了身。苏处长沉默了一会,说道:“朝阳同志,你再想一想,再回忆回忆”。
我说道:“苏处长,昨天的事,我记得清楚,不用再想”。
苏处长走到我的跟前,悄声说道:“你还年轻,别搭上自己的前程了,这事是省城直接打的电话,省城已经掌握了情况。你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咱已经把那身衣服脱了”。
我看着苏处长,坚定地说道:“领导,穿了那身衣服,他就脱不下来。咱没有把自己战友撂下自己当逃兵的毛病,别说停职,就是蹲大狱,我也和张庆合同志作伴”。
苏处长一下绷住嘴,点着头悄声说道:“小子有种,不愧是猫耳洞里爬出来的,但是你这样说,上级拿到会很麻烦,你们家里人也会担心的”。
我想着大哥牺牲的时候,张叔为了大哥的荣誉,一拳就砸烂了桌子上的玻璃,我想着我和文静去招商,文静被欺负,张叔千方百计地给文静出气,我想着面临着滔滔洪水,张叔作出带队去支援滩区的决定,我想着张叔面对吴香梅的任性,地毯推广的时候那线包和图纸淋了雨张叔那绝望的眼神。
一个人为了家乡,为了五万安平父老,为了拔掉这穷根,宁可命都不要,我怎么能够,怎会忍心还为了世俗的名利抛下张叔一个人当逃兵。我说道:“苏处长,您说的我都懂,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张叔是一个好人,张叔深爱着安平,深爱着安平的每一个人,我从没有见到过哪一个人如此的执着与真诚的投入。我们怎么能够让一个把心都揉碎了建设家乡的同志去独自承担责任、背负恶名。我实在张不开嘴说那事都是张叔一个人干的,都是张叔指使的。别说前程,就是把我枪毙,我也不会丢下张叔,我想我的家人会理解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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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处长点着头说道:“小魏,如实写吧,把朝阳同志说的这些话,一并写进去,没问题之后请朝阳同志签字”。
说罢苏处长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有股子咱军人的骨气”!
我说道:“苏处长,张叔会怎么处理?”
苏处长说道:“你不关心一下自己”?
我说道:“那我们两个怎么处理”?
苏处长说道:“你和张庆和的管理权限不在咱地区,还是在县里,我们来只是怕你们自己查不清楚,我们只负责调查,怎么处理还是以县里意见为主,只是上级做了批示要严查,所以张庆和才会先停了职!”
小魏已经把材料写好,我双手接过材料,仔细看了,说没有问题,我来签字。
苏处长说道:“你可想好了”。
我点了点头,直接签了字。苏处长说道,“既然已经签了字,就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再找你”
我说道“明天我还可以继续上班?”
苏处长看了看谈话记录,说道:“可以,先去上班,这有事就让老蒋他们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