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被溪草解除了吗啡的注射,这一阵子陆承宣每次发作起来都更加狂躁。
然而到底是被烟毒腐蚀过的身体,被溪草和玉兰用绳索固定在床榻后唯一的发泄方式便是无助嘶吼,每每筋疲力尽后再睡着,周而复始。
短短的一个月,整个人就瘦削了一圈,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若非还有营养针剂维生素供养身体,有溪草安排人定期擦拭身体维持体面,已经和一具尸体无疑。
或者说,陆承宣此番用“会呼吸的肉”形容还更为恰当。
这也是卡尔放心把人交给陶素茹医治的原因。
在他看来,当今世界上就没有戒除毒瘾的良方秘药,就算有,凭借陆承宣如今的身体条件,大抵也是徒劳无功。
果然,陶素茹帮陆承宣检查完身体状况,表情逐渐紧凝;她又细致地向溪草询问了其他问题,面上的神色越发冷峻。
溪草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陶医生,难道我爸爸……”
陶素茹看着少女担忧的眼。
“云卿小姐,实不相瞒令尊身体情况不是很乐观。即使按照我研究的方法顺利戒除烟瘾,但是如果后续身体机能更不上,恐怕也会出现新的问题威胁生命……”
她看着溪草,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有了愿意尝试新研究的病患,若是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下次机会在哪里;可是作为一个有原则底线,并且敬畏生命的医者,陶素茹认为患者和家属任何时刻都有对自己身体绝对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她不能为了一己之利,便陷他人不义!
溪草听懂了她的意思,迟迟下不了决心。
身为一个顶替了陆云卿身份的假货,她完全没有立场和资格替陆承宣决定一切。
若真如陶素茹所言,陆承宣毒瘾戒除后却身体吃不消,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她走到床榻面前,看着床上枯萎如尸的陆承宣。
“爸爸,您想醒来吗?看一看自己的女儿?”
昏睡中的陆承宣似有了感觉,从鼻端发出一声呻吟,他挣了挣手,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血液循环不畅,手指痉挛不住颤动;溪草捧起他的手,替他按摩揉捏,他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溪草愣了。
这是她成为陆承宣女儿这么久,他第一次对自己做出回应!
“爸爸,您听得到是不是?”
溪草心跳如鼓,身体也因为激动微颤起来。
“您怎么想?您愿意清醒过来吗?”
可惜陆承宣却再没有反应,他松开手指,整个人又一动不动了。
溪草盯着他瘦骨嶙峋的侧颜,依稀还能从中辨出当年的英俊和潇洒,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