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秋竖了竖衣领,回道:“她呀,当护士不当演员,可惜了。出了家门,永远是教养、品位、温良贤淑。要是真发起火来,给她把枪,你就看不见我了。”
丁战国笑着摇头,道:“想不到啊。”
“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只有你知道——要不是刚才走得急,围巾落在木兰,连你也不会知道。”
“放心,我绝不外传。”丁战国笑道。
“你一会儿是回家,还是去哪儿?”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接近城里。
“先送我回局里吧。”
“你这真是把办公室当家了。”
丁战国照了照后视镜,摸着下巴说:“你以为我想啊,两天都没刮胡子了,谁知道哪天哪儿又有爆炸?我得抓紧了。”
“你要是晚回家,晚上就让美兮在我家住下吧。她那么小一个孩子,一个人在家怪害怕的。”
提到女儿,丁战国也有些唏嘘地说道:“这孩子从小就没少吃苦,好在我丁战国的闺女,自立性挺强。”
李春秋看了丁战国一眼,问道:“光想着培养孩子的自立性,你就没想再找一个?”
“谁会看上我啊。”丁战国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不开玩笑,姚兰她们医院还真有几个不错的。你要是有意,我让姚兰帮你牵牵线。”
“算了吧。我这拖着一个孩子,还三天两头不着家。谁跟了我,都是专职保姆,这对人家不公平。”
“这都是借口。”李春秋朝丁战国看了一眼,闲聊道,“还是放不下美兮的妈妈?”
丁战国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我们是在北满搞地下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我是交通员,她是报务员,结婚后也是聚少离多。美兮两岁那年,日本人大搜捕,我和她俩都失散了。直到光复后,我才知道她已经牺牲了。”
李春秋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丁战国,心中还埋藏着如此残酷的过往,问道:“那美兮怎么会到了育婴堂?”
“她的战友说,她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提前把孩子送到了育婴堂,她怕自己回不来。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
“也没留下一张照片吗,给孩子?”
丁战国摇摇头:“干地下工作,没有照片。”
李春秋忍不住唏嘘道:“她一定长得不错,看美兮就知道了,脸白腿长,一点儿也不像你。”
丁战国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说:“不说了。”但心中多年的苦楚,岂是摇摇头就能忘却的呢?
李春秋看在眼里,心中感觉有些抱歉。从美兮想到李唐,他一下想起早上出门前和孩子的约定,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呢,两个孩子挨罚了,扫教室、擦讲台和桌椅不说,还被调到最后一排去了。班主任陈老师说,李唐个子一夜之间长高了,挡得后头的同学看不见黑板了。”
“为什么啊?”
“因为咱俩这当爹的,不露面,不送礼呗。”
“这个陈老师……就这样为人师表啊。”
“今天早晨,姚兰还和我不依不饶。我答应李唐了,让他坐第一排,还得跟美兮坐同桌。”
“你能办到?”见李春秋在孩子面前吹下大天,丁战国有点儿将信将疑。
“我又不是校长。”
“那你还答应孩子?”
“当时的情况,能不答应吗?”李春秋指了指脖子,又说道,“再不答应,脸上也得这个样子。”
“那怎么弄?”
“是啊,怎么弄呢?”两个身经百战的大男人,被这点儿家务事难住了。车子已开进城里,天色渐暗,路边的店铺和馆子都点起了灯。李春秋看了看前面一家小饭店的招牌,又看了看丁战国。
“那就去学校接老师吧。”丁战国很快便领会了李春秋的意思——当爹的总得给孩子做点儿什么吧。何况,美兮还没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