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早已枯如槁木的心,明明两个人都早已杀红了眼,明明她已经变成和他一样冷酷残忍的人,但在晕过去前某一个微小的刹那,她的心分明感到一丝极致的酸楚。
幸好,幸好下一刻她就没了思考的能力,也摒除了继续心酸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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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先救谁这个问题,圣沨和原镜湄也免不了一番争论。
原镜湄的理由最为堂皇:“我为何要放着问心‘殿下’去救一个明明是咱们生死对头的女人?”
圣沨皱眉:“你莫要忘了他失去意识之前说的话,冷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他会善了?”
“我看第一个不会善罢罢休的是你才对罢?”原镜湄反唇相讥,“问心只说要她‘活着’,可没说一条命还是半条命。倒是你,那副心疼得恨不得替她受罪的样子,我看了就讨厌。”
圣沨全不理会她的挑衅:“大哥如今不比从前,世上若没了萧冷儿,他当真会疯掉也说不定。他自己没有想死的念头,就绝不会死。但冷儿伤重,又素来体弱,再不救治,恐怕到时想救也晚了。其中厉害轻重,你自己拿捏。”
说完他再不看躺在床*上那两人一眼,转身大步走出去。他不通医术,留在此处也是无益。甚至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想,两人一起死了倒干脆,正好也了了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两桩牵挂。
屋内原镜湄一双妙目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持了银针的手不住颤抖,半晌终于还是转向萧冷儿。
萧冷儿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的父母都在健在,他们也没有打打杀杀,每个人都过得很舒心。云岚娶了暮云,雪珞娶了烟然,就连大哥和阿姐也在爹娘做主之下成了婚。而她和那个人,终于也在众人开开心心的见证下成亲,并且实现了她的夙愿,婚后他终于放弃了他的“大业”,和她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这个梦不仅甜蜜,而且漫长。甚至在梦中,她以为自己与他已经共度一生。
但再漫长的梦,总会有醒的一天。
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镜湄美丽却嘲弄的脸,听到的也是她浓浓讥讽的声音:“我以为你会沉醉在自己的臆想里,一辈子也不愿醒过来。”
萧冷儿笑了笑:“我睡了多久?”
“也不是很久。”原镜湄整理床边绷带,“半个月而已。”
叹一口气,萧冷儿悠悠道:“一个人总会有逃避现实的时候。条件允许的话,睡上一生也未尝不可。只可惜我煞风景的想起还有俗事未了,这才迫不得已转醒。”
原镜湄冷哼一声:“试着活动一下四肢,看能不能下床。”
“这话该我问你吧。”萧冷儿失笑,“但你的医术和养生之术,我却是信得过的。”她说着甚至不曾试着动一下,直接便从床*上坐起身来,掀开了被子。
连镜湄亦是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扶住她嘀咕道:“相信我无所谓,可莫要太相信你自己了。你那身体彻底废掉是早晚的事,我虽然每日里帮你舒筋活血,却也不敢保证你还能行动自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萧冷儿堪堪下床便是一个趔趄,吓得镜湄连忙再度抓紧她。她自己倒毫不在意,问道:“他呢?”
镜湄立时瞪她一眼,不情不愿道:“没死。”她虽然不想咒那人,却更不想再萧冷儿面前说甚好话。
“我自然知道他死不了。”萧冷儿谈话间神色颇为惋惜,“不然我也懒得从床*上再爬起来。”
听得镜湄冷笑一声:“这是要同生共死的誓言么?”
萧冷儿含笑瞟她一眼:“这是不亲眼看着他死我绝不罢休的誓言。”
“真是枉他对你一番心思,只换得这狼心狗肺。”拉着她往外走,镜湄心下有气,脚步也不由自主加快,“我真是不明白,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
勉强跟了几步就已经气喘连连,萧冷儿拍着胸口:“那你何必费尽心思来救我?”
“他下令救不活你就要所有人一起陪葬,你的命不值几个钱,我岂敢拿众人生死安危来做赌注?”原镜湄说得愤恨,想了想又嘀咕一句,“他如今可不比从前,怕是有些癫狂痴呆。”
“你这是在与我询问商量么?”萧冷儿笑盈盈看她。
原镜湄立时大怒,越发加快了脚步去,萧冷儿却唯有自认倒霉了。
但两人走的并非前往大厅之路。
待原镜湄终于在一扇院门前停下,萧冷儿好容易走上去,才见到院门上还提了“有凤来仪”四个字,但从墙垣望进去,其中幽深却叫她不由自主打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