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镜湄冷冷瞥她一眼:“是不是觉得这院子名字别致,却不像个好居所?”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听说这地宫在几十年前曾是前朝某位王爷的享乐之地,专供他禁养宠妃和娈童。这‘有凤来仪’名字虽风雅,却是着着实实的冷宫,可生生埋葬了数十个失宠妃嫔的冤魂。”
“冷宫么?”萧冷儿喃喃,不知想到什么,望着那院门呆呆的发了神。
“没错。”一脚踢开门,原镜湄拉着她进去,“这便是你从今往后要呆的地方。”
她动作太急,拉得萧冷儿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欲起身却使不上力,一时颇为狼狈。
已听一道声音冷冷道:“你在做什么?”
二女闻声回头,站在门口的人风姿如画,不是庚桑楚又是谁?
几步上前小心翼翼扶萧冷儿起身,庚桑楚方抬头淡淡看镜湄一眼:“再叫我看到你如此待她,绝不轻饶。”
闻言萧冷儿目中多了几分玩味的笑意,原镜湄却是气得神色发白。不料庚桑楚还不肯罢休,想了想再道:“我依然不放心,传我的命令,以后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接近‘有凤来仪’。”看镜湄一眼,又补充道,“记住,是‘任何人’。”
镜湄急怒攻心,一时反倒说不出话来。
庚桑楚也不再瞧她,只对萧冷儿道:“此处你可喜欢?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居所,我头一次来到这里,立时便想起你在紫峦山上的住处来,不知何故竟觉出些相像之处,猜想你会喜欢。”
挣开他手臂,萧冷儿缓步行到四周看看,这才点头道:“是很像,第一眼看不觉得,却是越看越像。”转头望向他,“但你放心将我一人放在此处?”
“自然不放心。”庚桑楚笑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物,“你诡计多端,正因为失了武功,更叫我不得不防。加上武林盟那帮痴缠之辈救你之心不死,总是个祸患。”
萧冷儿上前两步细观他手中物事,才看清那是条极细的银链子,当中还上着把玲珑晶莹的小锁。已听庚桑楚续道:“这是由千年冰蚕丝与千年玄铁炼制而成的‘心锁’,可说无坚不摧,唯一一把钥匙便在我身上。湄儿,你就用它来锁住冷儿的琵琶骨。”
此话一出连原镜湄也受到惊吓,瞬息白了脸色:“她如今功力尽失,病体孱弱,若再经此一着,恐怕……”
“她既然已经醒过来,轻易便死不了。”庚桑楚神色不变,将手中心锁递给她,“冷儿是何等心智,萧家武功又是何等博大精深,武功虽废,未必就没有恢复的法子。冷儿你说得没错,以我如今的身体,却也不可跟着你冒险了。如今我封你周身八大穴位,再锁你琵琶骨,也算绝了后患,想来你也该理解我所作所为。”
萧冷儿悠悠道:“我如今是废人一个,任由你折腾便是。但雪珞几人明知你近况,伤好之后未必就能放过了你。”
“身边有圣沨镜湄二人,世间还有谁能近得了本座的身?”庚桑楚神情傲然,“你也莫要忘了我本来的身份,我如今内力虽折,但若当真起意杀一个人,任他武功再高也休想逃脱。”
“我自是信你有这本事。”萧冷儿浅浅颔首,“如此,镜湄姑娘,请吧。”
“我总算知道你二人为何互相吸引。”原镜湄恨恨唾道,“疯子!两个疯子!”
那两人倒是同声道:“过奖,过奖。”
“多谢,多谢。”
走上前几步,凝视眼前安然女子,原镜湄终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如此委曲求全?”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女子,她原本待人虽好,却最是烈性,骄傲自信。
“世间任何事都没有白给白要的道理。我如今一心求存,自然也该付出对等的代价。”萧冷儿笑得安然,“既然不想死,就要受得住活着的罪。”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此消彼长,这是恒定的规律。从前她自信满满,总以为人力足以胜天。经历这许多事,她总算也有了想要超脱、必定先要接受的心境与了悟。
镜湄的颤抖中,萧冷儿已静静拨开颈间发丝。那一截脖颈雪白纤细,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折断,原镜湄难以想象拥有这样一副身体的女人怎么可以活出那样一种坚强到强悍的意志。
咬了咬牙,她已下定决心。
“咔”的一声脆响,那心锁已被打开。照顾萧冷儿半月,对她身体早已熟透,别过眼去,镜湄狠狠扬起手,半空中划过一道精亮的闪光。
再是一声闷响伴着一声惨叫,庚桑楚看得眼也不眨,刹那间镜湄却泪如泉涌。哭声中方才受过酷刑的女子已委靡倒地。
一步步上前,庚桑楚抱起地上的女子。她雪白的衣领已染上血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她在修罗宫的那个夜晚。当她出现在他眼前时,也是那样浑身浴血、面目如纸的情形,哭着问他为何要活得那样苦。她是为了他,受折磨是为他,做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他。
他犹记得那一晚的痛彻心扉,比起今晚又是如何?
眼泪终于一滴滴落下来,低下头去,他一遍一遍吻着她冰冷的唇,流着泪道:“不要离开我,一生一世都陪着我。咱们在一起,就像这样,永远都在一起……”
强撑着最后一点游丝般意志,她逼迫着自己挤给他一丝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