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南朝山明水秀之地甚多,蔡将军何不去我南朝呢?”彭连虎仍想劝说道。
“我生在北朝,不想离开自己的故地,毕竟我仍算是北方土地的主人之一,你不必劝我,我会去太行山找一处安静的山谷,那是我的出生之地,长于斯,死于斯,才是我的好终结。”蔡伤淡淡一笑,却有些惨然地道。
“太行山?”彭连虎低呼。
蔡伤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我去拜过死去的亲人,便会起身太行,太行山脉连绵数千里,绝对容得下几个生命。”
“你还要去正阳关?”彭连虎惊道。
“不错,北朝之中,我的敌人很多,但我的朋友也有,便是尔朱荣亲来也不一定能将我留下,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仍活着。”蔡伤平静地道。
彭连虎脸色微微一变道:“恐怕我师弟已经将你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
蔡伤脸色仍很平静地笑了一笑道:“冉长江定是赶往洛口,而我走正阳关,当消息传到正阳关之时,大概我已经离开了正阳关,更何况两军交战,对消息封锁得很严,时间上的落差是不会小的,你放心吧,只怕这会连累你,你是一个很好的刀客,却绝对不适合在朝廷中生存,江湖才是真正的处所。”
彭连虎一阵释然道:“可你只有一匹马可用,而且马匹还是我梁朝的马,根本进不了正阳关,甚至还会遭到我军的拦击。”
“这个你不必担心,尔朱宏他们既然追踪黄海至此,至少他们不会是走路而来,相信附近定然有马匹拴着。”蔡伤冷静地分析道。
彭连虎不禁有些傻傻一笑,自嘲道:“我真笨,竟忘了还有他们。”
“你先走吧,你我所处的立场不同,很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而且,你耽误久了也不行,让你师弟等急了。”蔡伤急急地道。
“那我便告辞了。”彭连虎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所负的任务,忙起身告辞道。
“不送了。”蔡伤平静得不带半点烟火地道。
彭连虎迟疑了一会,才转身行去。
蔡伤望着洞外消失的彭连虎的身影,露出了一丝凄然痛苦的笑意,一把抱起地上正与黄狗逗乐的儿子,无限深情地抚摸着。
婴儿并不害怕,他似乎也能够懂得蔡伤的慈祥和关爱,“呵呵”地伸出白胖的小手抓着蔡伤的头发,黄狗也跑了过来,磨蹭着蔡伤,不时伸出舌头舔舔蔡伤的手指,不停地摇动着尾巴。
黄海醒来的时候,洞中已燃起了一堆火,把洞照得很亮。
蔡伤很关切地望了黄海一眼,见那脸色微微的有一丝红润,便将刚射来烤得很香的兔肉撕下一半递给黄海,而黄狗却独自在一边啃着一只死鸟。
“呵呵!”黄海嘶哑着打着手势,比画着要告诉蔡伤发生的事情。
蔡伤幽幽一叹,伤感地道:“兄弟,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现在必须好好养伤,待伤势好了,我会回来与你汇合去太行山。”
“呵呵!”黄海激动地拉着蔡伤的手臂,满眼悲愤地比画着手势。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更重要的是要看好风儿,他才这么小,若是背着他去正阳关,会很不方便的,更何况你失血过多,又受了这么多的伤,行动不便,大家一起回去会更不易的,因此,你任务便是照顾好风儿,这比谁的生命都重要,你应该明白这是绝对要做好的事,我知道你恨不得将那群狗贼杀得半个不剩,但事实却不会是这样,因此,你必须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蔡伤黯然低语道。
黄海再也没有说任何话语,只是两眼中噙满了泪水,右手拉着蔡伤的手臂久久未能放下,呆呆地望着蔡伤那坚毅而冷静得不见半丝波纹的脸。
蔡伤有些不敢看黄海的目光,扭过头望望洞外那呈淡蓝色的天,那悠悠的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我不是莽撞的人,一定会好好地活下来,不为别的,就为我的儿子,我也应该好好地活下来。”
“呵呵!”黄海拉了蔡伤一下,摇了摇手。
“我必须回去,而且还得尽快回去,我回去只是要带雅儿的骨灰一起上路,顺便完成一点小小的事情,你放心好了。在北魏,我唯一顾忌的只有尔朱荣,其他人还不放在我的眼里,你只要照顾好风儿,在这里等我便行了。这里地荒岭野,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有问题,若是十天之后仍未见我回来,你便独自去冀州找我师弟葛荣,他会抚养风儿的。不过你放心,十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蔡伤自信地拍了拍黄海的肩头道。
黄海含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蔡伤感慨地在婴儿那白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嘎!”婴儿把头一扭,显然是被蔡伤的胡须扎痛了脸。
蔡伤不禁黯然自语道:“蔡风呀蔡风,想不到你才一出世便多灾多难,刚刚可以和爹有相聚的日子,却又要分别了,不过你乖乖听黄叔的话,别吵,爹很快便会回来的,哦!”不免又深情地望了小蔡风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一眼,不禁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正阳关,位于淮河之畔,颍河、淮河在正阳关水面汇合,使正阳关在水道之上起到极其重要的战略作用。
不过,这一刻,正阳关的气氛很紧张,大有剑拔弩张之意,在这战乱纷繁的时代,无论是哪里,都显得不协调,何况这里与南面的梁朝临近,最易受战火侵扰。这段日子的确与以往不同,因为梁朝大举北伐,梁朝以临川王萧宏为主帅,领精兵数十万,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可以说是南朝数十年未见的盛况,而且在月前与蔡伤的那一战,使北魏近万兵将生还无几,魏廷大震。
最震惊的,自然是正阳关,因为蔡伤本身便是正阳关的大将,在正阳关中的百姓,无不将蔡伤当做大英雄,可是他仍然以战败而结局,而萧宏又进驻洛口镇,与正阳关不过才两百里之遥,自然人心惶惶,不得宁日。
这个年代,每一个人都几乎是活在颠沛流离之中,虽然对战争无比的厌倦,可根本无法摆脱和改变这种命运,唯一能做的便是躲避,去找那无所谓有的净土世界。
因此,很多人便开始迁移,拖儿带女,成群结队,只知起点,而不知目的地的迁移。
对于生生死死,这个时代的人早已变得无比麻木,但没有谁心底不在期盼一个安定的生活,可是连梦都在逃离迁徙中做,又有何可以以慰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