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当他赢了首辅之位,他却自知输得彻底。
余首辅长叹一声,仿佛想将所有郁气和不甘吐尽,“你不用急着跟我没完,我又没说不帮魏家。内阁行事自有章法,任安西大都护是谁,任领兵打仗的是否姓魏,我不至于公私不分。”
余夫人眼睛微瞠,哭腔变犹疑,“如果皇上想让你公私混淆呢?如果皇上不是乱点鸳鸯谱,当初圣旨赐婚将余魏两家绑做姻亲,就是算计着今天,要你于公于私都不得不帮魏家呢?”
以果推因,她这话并非全无可能。
余首辅身形一震,老脸由红转白,半晌才喃喃道:“皇上深谋远虑……我还有什么心气脸面放不下的?我确实……不如魏狗蛋多矣。”
不如魏狗蛋家世简单身无负累,他却有太多人和事,割舍不下牺牲不了。
他这首辅之位,究竟是皇上存心预留,还是魏狗蛋弃而施舍的?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至少证明他堪配其位,皇上总归放心且认可他做这首辅。
余夫人如是想如是说,不忍看丈夫倍受打击丧光志气,宽解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能不能别提魏无邪的大名?再正经的话题都被魏狗蛋三字冲击得无以为继了好吗!
余首辅顿觉自己赢了一城:他余凤鸣的高雅大名,可不是魏狗蛋那厮能比拟的!
夫妻俩各自跑偏,守门的下人敲响隔扇扬声通传,余首辅的亲随快步入内禀道:“老爷、夫人,宫中天使并礼部官员正往四皇子府去,说是已经拟订分封乐平郡王爵的吉日,宗人府也已经制好金册……”
余夫人并不意外,“皇上总算将乐平郡王的名分落到实处了。”
余首辅却眉梢高挑,打断亲随问,“礼部尚书和宗人令呢?皇上还留着二人在御书房没出来?”
亲随正要说此事,闻言忍不住擦了擦满头惊汗,“禀、禀老爷,礼部尚书和宗人令往皇子所去了,颁、颁的是皇上册封太子的圣旨——皇上金口玉言,立六皇子为储君!”
余夫人禁不住失声惊呼。
这下轮到她眉梢高挑,余首辅短暂失神后,竟不觉意外。
三年储位争议,当真应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老话。
皇上拖着不表态,朝臣争来吵去,一年比一年懒得争吵得少。
结果呢?
拥簇立长立宠的全都白争白吵,皇上选的是立嫡。
皇上想打仗,就筹谋雷霆手段,扼杀所有扯皮的工夫。
皇上想立储,连雷霆手段都不用,轻易就能斩断所有念想。
谁敢说皇上不该立嫡?
谁又能说六皇子不配储位?
余首辅老眼迸厉芒,起身踱了个来回,连声道好得很!
挝登闻鼓牵扯出的大案一朝落幕,魏家得了好,六皇子也落了好。
皇上当真……深谋远虑!
余首辅精神大振,抓起官帽大步往外走,“备骄,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