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提琴的旋律在剧场中回荡,似乎能听到海风呼啸,排山倒海的波涛,以倾覆之势撞击陡崖,碎裂在空中。
所有人都认为是舞台的效果,但濮阳涵却知道不是。
因为在那把提琴的后面,有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正看着于向帆,笑容温柔而悲伤。
那不是魂魄,海灵的魂魄早就化为泡沫在海上散去。顾城越事后潜下深海打捞多次,还是一无所获。
那是她残留在人间的一缕执念。她的歌声,以另一种形式在人间继续存在。
顾城越找不到她的尸体,便用人鱼的头发为他做成琴弦。每次演奏,都仿佛听到大海低低的共鸣。
于向帆曾对他说,这一生,不会再娶。
顾城越穿着正装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尽管鲛人的魂魄早已散去,任何仪式都是徒劳,但他仍固执地为海灵进行最后的仪式。
你的族人,都已安息。从此之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深爱的人身边。
顾城越握紧了手中那颗赤色的珍珠。这是他下海打捞的时候发现的。鲛人泣泪成珠,这赤色的珍珠,究竟是泣泪成血,还是心血如泪。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海灵的声音在说:谢谢。
商无期将赤色珍珠在手中端详许久,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东西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看。”
他将珍珠托在掌心,念动口诀,那颗珠子渐渐放出光华,上升在空中凝滞不动,赤红的表面上慢慢凹陷,出现如同字迹一般的图案。
这是……文字?
商无期摸了摸下巴,颇有兴味地说,“看来是非常古老的文字,能认得这种文字的恐怕早就不活在这个世上了。听说你最近和濮阳公子关系颇好,不如求他让你去濮阳家的书库里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来……啊,对了,如果他真让你进去了,顺便帮我借几本古董图鉴出来。”
黑心奸商,雁过拔毛。
顾城越将珠子夺在手中,能感受到里面强大的灵气流转不息。这种气息他从未见过,非正非邪,非阳非阴,混沌一团。
但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打开禁制,释放里面的灵气。顾城越见商无期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把珠子往口袋里一丢,径自走了。
没想到,这颗珠子当天晚上便丢了。
那晚,顾城越正在研读师父留给他的古籍。这些古本都写得十分艰涩,且缺章少页,阅读起来非常艰难,但这是顾城越破解自身煞气的唯一线索。
看了许久,加上连日奔波,顾城越也有些熬不住了,靠着床头渐渐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中,除了自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奇怪的是,在这里并不觉得恐慌。
有人打着灯笼,缓缓向这里走来。开始只是一点微光,近了之后才渐渐看清,那只灯笼做成清雅的白莲花状,淡黄莲心,瓣尖肉粉,无不逼真。
那灯却只能照亮不过三寸之地,隐约见到那人的脸。清秀轮廓并无倾城之色,但那双秋水眼眸,竟清澈到了令人惊心动魄。顾城越连忙移开目光,灯光上下寻觅,终于看到亮处放着一只黑檀木镶金边的匣子,那人伸手打开,里面竟然是那颗赤色珍珠。
那人就要伸手去拿,突然目光落在了顾城越身上,顿了一顿。
顾城越立刻紧张起来,想要用起法力抵抗,却发现自己一点真力都用不上来。那人缓步上前,轻抚顾城越的头顶,念到:相本心生,如是我闻,去。
顾城越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而桌上盛放赤色珍珠的匣子大开,里面已空无一物。